任暖只不过是薄家世交,和薄时予年纪相仿,追着他跑那么多年,也没见他有过什么动容,凭什么……现在被拿出来,说得像是已经确定的恋爱对象一样。
她还记得十来岁那年夏天,薄时予放假回家来,为了给她解暑,亲手下厨做了一小碗绿豆沙冰。
她满心欢喜地捧出去摆在桌上,赶着时间跑去洗手,唯恐沙冰有一点融化,然而她回来的时候,那碗冰被薄家的阿姨端起来,递给了来作客的任家小姐。
任暖用小勺舀着放进嘴里,动作讲究,是跟她截然不同的,成年女孩子的貌美骄矜。
她那时还很小,手指搅得疼,明白自己不能吭声,转过身想走,眼泪噼里啪啦地止不住掉。
薄母过来拦住她:“柠柠,怎么都不跟客人打招呼。”
她抽噎着,在一众大人中间显得小气又别扭,好像为了一碗沙冰计较是多么幼稚可耻的事情,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行径,就应该被当成谈资尽情地笑。
她垂着脑袋,眼泪涌的更凶,但她一直乖巧听话,知道自己是寄住在别人家里,不能闹不能不高兴,也不会跟人争吵,只是闷着头往前跑,直到撞上年轻男人的胸口。
薄时予俯身把她拎起来,黑瞳深得有些可怖,轻轻问她:“谁欺负我们柠柠了。”
她摇头,小声抽噎,想憋住泪。
薄时予把她托到手臂上,径直走回客厅,看见那碗被任暖吃过的冰沙,低声笑了一下,温和又疏远地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当着这些人的面,把碗拿过来,手一翻倒得干干净净。
薄母脸色有些变了,皱眉问他:“时予,一碗冰沙而已,至于吗?再让阿姨给她弄一碗不就好了。”
薄时予抱着哭花了脸的小姑娘,毫不迟疑说:“至于。”
“柠柠要的,谁都不能碰,”他似是漫不经心,语气却低冷,“柠柠不要的,倒了也不想给别人。”
他拍拍她的头:“哭什么,哥给你做更好的。”
那天下午,外面客厅兵荒马乱,薄时予领着她进厨房,把她摆到料理台上,会做的甜点全部做了一遍,侧过头朝她懒洋洋的笑:“小禾苗,哥哥手艺厉害吧。”
沈禾柠想着他那天的神色,再配上周姨刚才的话,智齿更疼了,眼眶忍不住有点泛红。
她找出手机给薄时予打电话,起初他不接,她有的是耐心,坚持不懈地打,终于等到那边被接通的声音。
二十八岁的薄时予声线很淡:“什么事。”
沈禾柠一听到他嗓音就当场委屈泛滥,小声问:“哥,你在干嘛。”
“工作,”他简短说,“如果只是闲聊,我挂了。”
沈禾柠自己给自己添油加醋,语气里真带出了一点哭腔,抱着被子跟他诉苦:“我智齿好疼,疼得满床打滚,脸都快要肿起来了——”
薄时予顿了片刻,冷静说:“家里有药,先吃了止疼,消肿以后去拔掉。”
他这么条理分明,一点没有情绪波动,沈禾柠更难过,直白地提出要求:“药根本就不管用,我需要神经麻药,比如接吻什么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教我上第三课,”她闷闷问,“教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等了十来秒,沈禾柠都有点慌张了,薄时予的声音才沉缓传过来:“沈禾苗,等睡着以后再做梦,现在太早了。”
他甚至清清冷冷加了一个字:“乖。”
完全不宠,简直嘲讽。
跟过去活脱脱两个人!
沈禾柠绝不认输,攥着被挂掉黑屏的手机,钻进被子蒙住头,胀疼的右边脸埋到枕头里,把自己折腾得苍白脆弱我见犹怜,接着自拍发给薄时予,再加一段带着哽咽的语音。
夜里十点,薄时予在克瑞医疗十九层办公室,桌脚边摆着个用透明礼物袋装好的红色小狐狸,正对面墙上是视频会议的大屏。
十几个小分镜里的高层都在聚精会神盯着取景框里的人,金丝边眼镜,黑色高领羊毛衣,淡白肤色和灯光里尤其深刻的五官,即便看惯了,也依然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但这位相貌好归好,却是比薄家几个上辈更难对付,平静扫过来一点眼神就够人脊背发僵,刚被薄时予点名提过两个问题的副总战战兢兢开口,才说了三五个字,就见他忽然抬了下手示意,继而关掉收音。
声音没了,但视频还在继续。
十几双眼睛清晰目睹,薄时予靠坐在轮椅上,似乎点开了一条谁发来的语音。
他与面对别人时候的状态天差地别,镜片后的双眼略微垂低,唇边有些不自觉的弧度,继而喉结上下滚了两次,连视频也暂停了。
办公室里,薄时予拉了下领口,需求更多的氧气,他平稳呼吸着,把那段微信语音在耳边重播第二次。
“哥哥……我好疼啊……疼得受不了——”
女孩子绵甜的音调带着少许哭腔,断断续续,闷闷的沙哑的,如同大喊过后的虚弱。
在撒娇也像在求饶,哭泣着激起人更多侵略欲,抓挠着骨子深处深深潜藏的渴求和恶劣。
“你可不可以对我心软一点——我这么疼……只是要你亲一下,也不能满足吗?”
沈禾柠吃过药,牙疼渐渐缓解,等到接近零点也没有薄时予的回复,才撑不住睡着。
凌晨过后,车灯温敛地照亮城南公馆大门,轮椅安静经过走廊,男人苍白的手缓缓拧开少女卧房的门锁,穿过照进来的满地月光到她床前。
沈禾柠平躺着,脸颊睡得发红,嘴唇上擦掉了口红,是自然充盈的血色。
薄时予盯着她,手指碰碰她右边的脸,确实有一点肿起来了,显得特别委屈招人心疼。
她年纪实在太轻了。
还是个会为了智齿疼发愁的小姑娘。
他拨过她白皙的下巴,俯下身靠近少许,收敛的吐息在向身体里不断放肆灼烧,他指腹压上去,折磨一般缓缓揉|弄她软绵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