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爱作者川澜 第3节(2 / 2)

溺爱作者川澜 川澜 2268 字 2023-11-23

怕他直接讲出太惊人的话,沈禾柠眼帘微微发抖,抢着问:“是生病了吗?恢复期没力气才坐轮椅的是不是?”

她凝视着薄时予的唇形,在那个“不”快要发音的时候,又急忙改口:“或者就是意外受伤了,要等几个月才能正常走路?”

“走不了了,”薄时予镜片后的双眼深得无底,毫无人情味的,像谈论别人的事一样缓声说,“车祸,右腿废了,以后应该都需要坐轮椅,偶尔也能拄拐杖,毕竟还有一条能用。”

沈禾柠迷茫望着他,想从他神色里找出一丝以前的逗弄,然而什么都没有,那个人像身处在一团再也看不透的浓雾里,一切都被严丝合缝地冰封和隐匿起来,看似平和,实际拒人于千里。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得激烈。

“去年。”薄时予答得清淡。

“在哪!”

“德国。”

沈禾柠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太多感情轰炸下来,她顾不上去追究细节:“所以你去年车祸,受了这么重的伤回国,又来医大任教,一年……可能不止一年,将近两年的时间,你完全没想过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撞见你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把我记起来?”

她的质问并不咄咄逼人,反而语速很慢,字字搅着弥天的委屈,眼睛不肯眨动,就那么一瞬不错地迎着他。

哭起来也是少女极动人的甜稚和纯美,安安静静,水珠顺着瓷白的腮边往下滚,一颗颗掉在脚背或是地面上。

她从他身上下来,连鞋都还没穿。

沈禾柠本以为能等到薄时予一句解释,哪怕就几个字敷衍,然而他只是略略瞥了眼她光裸的脚:“把鞋穿上。”

这比一拳打空还要难受,沈禾柠执拗劲儿上来,当着他的面,专门离开已经踩热的那块地板,换到旁边更凉的位置。

薄时予对她的反应点点头,控制轮椅向前了少许,沈禾柠紧张睁大眼,以为他动怒。

她忍不住后悔,刚想乖一点,就看见他停在她的鞋边,俯身拾起来,睨着她,最温和的口吻问最冷厉的话:“沈禾柠,你翅膀硬了,敢替人上课,还打算欺负一个腿不能动的残疾人?”

沈禾柠不喜欢他这样形容自己,可又恍惚觉得他是刻意的,他就是在存心对她强调。

她简直想大哭,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她从薄时予手里抢过鞋,看了看身边并没有其他椅子,于是往薄时予身边挪了两步,鼓起勇气坐在他没有伤的左腿上。

不是别的方法不能穿,是太想靠近他,日思夜想渴望了四年多的人就在这里,只要能和他亲密一些,即使一分一秒她也想要。

女孩子脊背纤薄,常年跳舞塑成了玲珑旖旎的弧线,上身衣服很贴,勾勒着形状美好的蝴蝶骨,像不知不觉成熟起来的娇嫩幼鸟,要振翅飞出某人的巢。

薄时予眯了下眼,手抵到沈禾柠的背上要推开,她却偏偏没坐稳,眼看着要顺着他长裤布料滑下去。

他骨子里嵌刻着本能,不需要多考虑,手臂已经稳稳把人扣住捞了上来。

沈禾柠忍着变调的呼吸,回头看他,小声喊:“哥。”

从前她这样叫,他最受用,但这一次,薄时予只是手掌盖住她后脑,让她转过去,就这样半禁锢着说:“叫小叔是对的,以后不用改,我们之间没有亲缘关系,说到底只是父辈之间的旧交情,你跟我,是应该按薄家世交的辈分来算。”

“不管你在我身边生活多少年,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不需要再想着过去那段日子。”

“我受伤,回国,工作,不是忘了告诉你,是没那个必要。”

“沈禾柠,”男人的声音清冷平和,“我没有多少时间来哄你,你调整好情绪,走出这间办公室去做自己的事,我很忙,身体也有人照顾,一切都和你无关,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我们不会见面。”

男人并不严厉,甚至可以算是矜雅地娓娓道来,但一双手仍然把她困着,字字都在宣判死刑:“得到这些回答够了吗?”

看到她鞋子穿好了,他将她往外一推,浓墨浸染的瞳仁里不存在任何多余色彩,唇边缓缓露出些许疏离笑痕,注视着她说:“江原,送客。”

助手江原险些从门外摔进来,小心地探头往里看时,脸上有丝可疑的红。

沈禾柠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就这么背对着薄时予朝前走,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包,到门口时速度更快,不回头地跑出去。

江原看她乌发红唇地在面前经过,都有一刹那的心惊,转头对上薄时予温度骤跌的双眼,赶忙抹了把脸,恢复正色:“时哥,外面想找你的学生我都请走了,现在回城南家里还是去医院?”

隔了半晌,薄时予才答了声“城南”,从教学楼出去的路上江原始终大气没敢喘,直到坐进车里,他神经还在时刻绷着,无意中从后视镜看到薄时予摘下了眼镜,垂眸握在手里,之后手指动了动,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

江原好奇地悄悄扭头,禁不住瞳孔地震。

车停在医大院内的户外停车坪上,那阵雨已经过了,有一点金红色涌出云层,透过深暗玻璃斜照进车里,笼在薄时予身侧。

他低着头,用近于精密手术中的神情,仔细拆解着缠绕在眼镜链中间的几根黑色长发。

头发太细,链子的节点更细,纠葛在一起等于死结,然而他一言不发,苍白到偏病态的手指用尽了万分小心和耐性,把两者缓缓分开。

江原不知怎么看得胆战心惊,忙去储物箱里找个小号垃圾袋拆开,准备接过那几根头发。

薄时予却把眼镜链扯下来扔了进去,将头发折好,爱惜地握进手里,靠向椅背,指骨略微泛白。

眼前一幕震惊江原,他吸了口气,余光意外瞄到什么,试探说:“时哥,你看那不是……”

薄时予抬眼。

车窗外不足十米的小路边,沈禾柠抱着包坐在石凳上,弯下腰肩膀抽动,不止一拨经过的男生过去搭讪。

沈禾柠对外界环境没什么感知,力气都用来压下心里翻涌的苦味,包里手机已经震动了几轮,还在不停地打,她终于直起背接通。

“禾柠,在哪,马上回来!”对方在一片嘈杂声中尖叫,“梁嘉月他妈的来砸场子了!借着找东西的名头,进宿舍把你床铺翻个底朝天,你枕头底下那个小陶俑刚掉地上摔碎了——”

沈禾柠脑中“嗡”的一响,猝然站起来,脸上水迹用手背三两下蹭掉,桃花眼里涌出张扬的厉色,外套都来不及穿好,径直冲向医大校门,往舞蹈学院的方向赶。

几米之外,静静蛰伏的车内空气凝固,江原等了许久,等来薄时予一句淡然的“开车”。

车轮碾过校园里的满地落叶,驶入主路,正巧从舞蹈学院正门前经过,沈禾柠也到了这里,浓蓝的裙角在风里被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