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延给女朋友取了药,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走廊的步梯安全门外有一点隐约火光,他停顿了片刻,还是推门进去。
一把轮椅停在门边,空的,男人撑着拐杖靠墙,里面的灯只开了应急,算不上亮,一层薄薄的冷白光晕打下来,照着他侧脸,额发略略低垂,划在了镜框边。
每天拿着手术刀跟阎王抢人的苍白手上捏了根烟,手指修长,把烟也衬得昂贵,不动声色地往薄唇边放,火星在闪,映亮他有些近妖的五官,像夜里通红的眼睛。
邵延走过去,也随他靠着墙:“你用拐杖多累,还伤手,再说了,你这么自我苛求的人抽什么烟。”
薄时予低淡说:“试试味道。”
“这有什么可试的,你就是过得太压抑,要我说——”邵延闷笑,“不如找个人,试点成年人该做的行吗,以前我是不懂年纪小的好,现在家里等我的那个也就刚十九岁,受用到你不能想象。”
他缓缓道:“小姑娘这个年纪要是喜欢谁,满心满眼都是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披星戴月全为这个人,你就说动不动心。”
烟雾静静升腾,笼罩薄时予的眉眼。
邵延懒散说:“咱妹也到这个年纪了。”
“把那个不合适的字去掉。”
邵延转头:“那薄老师给我解解惑,是咱不对,还是妹不对。”
他笑:“你别的事我看不透,感情上的倒是瞒不住我,时予,你对沈禾柠有念头了,是吧。”
并不宽敞的空间里被窒闷占据,压得人呼吸不畅,邵延那些调笑收起来,站直身看他:“你想要她还不是轻而易举?四年多了也没能彻底分开,我都替你累,再说我看她对你那态度也挺暧昧,不像什么纯真的兄妹情,你不可能完全没感觉。”
薄时予眼底浮着一层霜:“十九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她只是跟我分开太久,想要个家。”
邵延知道自己跟他争辩不过,立刻说:“你懂不就行了?想亲就亲,想占就占,想睡就睡,多简单点儿事,她要是不听话,我都得出面,去问问她那双跳舞的腿是用你的腿换回来的,看她愿不愿意把自己赔给你!”
“邵延,”薄时予刃了血的目光直勾勾扎在邵延脸上,“再敢提一次,你也别想好活。”
邵延理亏地闭嘴,隔了半天才说:“你可以这么做。”
“我怕我这么做,”薄时予掐断烟,余热蔓延到手指上,他冷静地被灼烧,“我怕我有一天不择手段,无论我自己毁到什么程度,都要把她绑在我手里,甚至拿这条面临截掉的腿做威胁。”
见不得她害怕。
见不得她哭。
一切她的脆弱都是毒|药。
逼着他一次次伸手。
邵延喉咙动了动:“时予,你要么就什么都不顾,让她跟你,要么狠点心远离,你现在已经越界了。”
“让她跟我?”薄时予眼尾弯出一点弧度,冷郁又疯狂,低声笑着,“我哪舍得。”
沈禾柠生无可恋地窝在病床上,她没戏了,急诊医生看着她脚腕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想忘都忘不了。
一想到对方会怎么跟薄时予如实告状,她心脏就发酸,哥哥本来就嫌她,这下撒谎精罪名成立,想跟他回家根本没有可能。
沈禾柠想下床去找薄时予,要杀要剐她都认了,但刚准备爬起来,急诊室的门就被推开,薄时予进来平静看她:“你脚伤了,住宿舍不方便,先跟我走。”
柠柠想要庇护。
想要一个家。
他可以给。
但除此之外,一切到此为止。
沈禾柠被惊喜砸得没反应过来,等他转动轮椅要走,她才赶紧动作,脚放下的时候努力装作很疼,兔子跳地跟上他,心里把急诊医生感谢一万次,恨不得去加个微信请人多吃几顿饭。
回到城南公馆后,中年夫妻两个把沈禾柠迎过去,把她和小行李箱一起往楼上那间卧室送。
沈禾柠回过头,薄时予仍然在一楼大厅,丝毫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她心里的雀跃陡然断层。
等她到了房门口,忍不住扒着栏杆喊他:“哥,你……上来看看我。”
薄时予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地穿过一层楼的距离:“你住下养伤,去学校有车送你,从今晚开始我住在医院,不回来睡,再遇到打雷也自己解决。”
沈禾柠坐在床上,听着外面冷肃的关门声,紧跟着车声响起,由近及远,驶离她能听到的范围。
她咬咬唇,从卧室里面锁上门,起身去找自己的行李箱。
在箱子最深处的小包里翻出一样东西,是学校道具组偶尔会用到的仿真血浆,那天她只是带着,想万一卖惨用的,没想到真有了用场。
她把血浆抹了一些在鼻尖和嘴角边,然后自拍,加上看起来更真实的滤镜,再剪裁个完美角度,发给薄时予,把手机调静音压到枕头下。
可怜的没微信,只能发条最古老的彩信。
片刻之后,楼梯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家里的阿姨跑到她门口砰砰敲着,她没有出声,直到几分钟后,远去的车声又折返回来,比之前急促很多。
沈禾柠赶紧侧躺在床上,撑开被子蒙住自己。
她一分一秒紧张地倒数,没多久轮椅的转动声就在门外响起,薄时予低冷的声音在严厉叫她:“沈禾柠!开门!”
沈禾柠坚持趴好,抓着枕边忍住呼吸。
她数不清多久,三秒或者两秒,男人在外面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锁芯轻轻弹开,他放弃了轮椅,拄拐杖进来到她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掐着她下巴转过来。
沈禾柠顺势半抬起身,软绵绵勾住他的腰:“哥,你看,你还是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