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2 / 2)

灵屉一列三个。

对应三把钥匙。

昭昭依次打开,终于在第三个灵屉里,看到了一道形如镇尺的青色密令。

密令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昭昭再不犹豫,迅速将密令取出,纳入怀中,而后继续往下翻。

下面除了几张普通公文,却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昭昭于是又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翻,翻了半天,还是没有。

是找此物么?

一道淡漠声音,毫无预兆响起。

昭昭动作一僵。

顷刻,转过身,就见本该垂袖而眠的长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手中握着一副画卷。

长渊没再说话,而是沉默将画卷展开,放在了案上。

画上是一个玄衣仙人,正手执利一柄黑玉剑,与妖兽对抗。虽然脸上覆着面具,但长渊在看到画像的第一眼就认出,这与昭昭生病时抱在怀中的那一副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柄黑玉剑。

吴秋玉。

长渊漠然念了声这个名字。

即使冒着危险多留一会儿,也不舍得丢掉关于他的任何东西,是么?

昭昭不知道长渊知道多少。

乍然被窥破,昭昭也没有多害怕。

昭昭视线已经完全被那副画像吸引。

这是一幅,他从未见过的,师父的画像。

长渊说得没错,拿到那道密令,他就该立刻离开的。可他知道,周昌明还命送了一幅师父的画像过来。

他要拿到,属于师父的一切东西。

昭昭走到书案前,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副画像。

第84章 青云之上22

少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依恋,孺慕与痴迷,与方才刻意作出的亲昵之态完全不同,与在雪霄宫时费尽心机的撒娇与讨好也完全不同。

一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长渊胸口那颗无坚不摧的剑心,在这一瞬间,如坠冰窟。

许多深埋在心底、几乎被他忽略掉的陈年疑惑,纷纷破土而出,袭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那小东西分明已经放弃拜师,却忽然跑到戒律殿里,冒着性命之危引魔气入体,只为让他看一眼他的脸么?

这小东西心眼何其多,算计何其深。

只为一个变数很大、充满不确定的结果,便要以性命相博么?

除非,在拜师之外,有一个吸引力更大,让他宁愿飞蛾扑火,也要尝试一下的理由。

长渊记得梵音说过,在拜师之前,昭昭曾带着一壶琼浆上雪霄宫,向在戒律殿救他性命的梵音致谢。彼时,昭昭尚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梵音其实是他假扮。

同样一头雾水的梵音,在茶室接待了昭昭。而茶室里,恰恰就挂着一幅他的画像,乃天君请天族画师绘制。

君上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起来了,当时属下进到茶室,小公子的确站在墙前,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君上的画像看。属下都进去了,小公子都未察觉到。后来,小公子还问属下,君上有没有去过一个叫好像叫什么观音村的地方。再后来,道心殿那边派人来说,魔物已经抓住,夜里君上要与南山君、碧华君共同施阵将魔物重新封印,属下不便久留,便让人送小公子离开了。

观音村。

这三个字犹如谶语,回响在长渊心口。

长渊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长渊记得,那道追杀吴秋玉的密令上,详细记载了此人未失踪前所有轨迹行踪。有一处地方便叫观音镇。

观音镇,观音村,一字之差,当真是巧合么?

再加上,在雪霄宫拜访完梵音,当日夜里,这小东西便偷偷潜入戒律殿,将魔物引到自己身上。待他和南山君、碧华君三人进殿,就看到阵中突然多了一人。少年面色惨白,汗淋淋的蜷在阵中,神色痛苦,看起来被魔物折磨得不轻,面对碧华君那道颇具杀伤力的诫鞭,少年没有躲,反而以手肘为支撑慢慢爬到法阵边缘,艰难伸出手,在诫鞭落下前,抓住他衣摆,软软道了声:师父,救我

他是为了让自己看到他的脸不假。

可又何尝不是,在被魔物吞噬侵蚀的至艰至难时刻,神志模糊,将自己认作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长渊在心里自嘲了下。

后来,这小东西拜入门后,整个雪霄宫上下都对他敬畏三尺,唯独这小东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眼睛晶亮如星,软软糯糯的喊师尊,师父。

他一直以为,这小东西是依恋他敬慕他到了极致,太离不开他这个靠山和师尊了,才会对他做出种种冲破师徒界限的亲昵举动。

然而他们师徒,真的有如此亲厚的感情基础么。

若这小东西真如此依恋他,离不得他,怎会在后来择道时,那般毫不犹豫的选择无情道。仅是因为柳扶英入门么?

不是的。

这根本不符合昭昭的脾性。

面对戒律殿满殿的大神小神,这小东西尚不畏惧退缩,岂会因为区区一个柳扶英,就将辛辛苦苦寻得的靠山拱手让人。

只怕是,这世上真正令他牵肠动情之人,根本不是他这个师尊,而另有其人。雪霄宫,只是他为自己找的临时避风港而已,从来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栖身之枝。

他毫不犹豫的择无情道,只是为了迅速获得力量,去找他心中惦记的那个真正的师父。

他长渊,还有雪霄宫,不过是他实现目标、积存力量的跳板而已。

这小东西抱着他,软软糯糯,无限依恋的喊他师尊时,也许眼睛里看得根本不是他,而是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把他当做止痛的药品,缓解另一份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思念。

他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便是跳崖的前一刻,这小东西依旧抱着那副和他极肖似的画像,睡梦中,一声声的喊着师父,不容许任何人靠近,也不容许任何人夺走那副画像。

就像狼崽子保护自己心爱的宝贝一样。

他忆起,在昭昭跳崖前的前一个晚上,夜半醒来,明珠泛着微光,他看到那少年背对着他,抱着那副画上人和他有七八分像的画像,用遗憾的声音说道:虽然他比不上师父温柔、体贴、耐心,但看着他的脸,我也可以勉强入眠。

但看着他的脸,我也可以勉强入眠。

他当时只以为,昭昭又做噩梦了,且受了刺激,神志不清,才会误把画像当做他,说一些云里雾里,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

然而此刻回头想想。

那根本不是什么痴妄之言。

再往深处想,剖开血淋淋的事实,百年前,这小东西跳崖,真的只是因为他一句要将他逐出师门么。

这小东西心性何其坚韧。

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把自己逼上绝路。

以这小东西的修为,一下从雪霄宫万丈高崖下跃下,怎么可能完好无缺,修为还一跃步至上神域。

这其间,究竟有多少内情,多少阴谋。

再到近来,他明明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师尊,为何又要冒着破境之危,强行恢复记忆,不过是因为那日斩妖司内,所有线索都指向吴秋玉而已。

可笑他自负自傲了数万年,最后竟被这样一个小东西玩弄于鼓掌间。

像个傻子一样,追悔了百年,自我折磨了百年。

他甚至已打算好,等司神簿上添了这小东西的名字,便在雪霄山上为他建一座仙府,让他有一个真正的家,再不必受飘落奔波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