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1 / 2)

这桌的位置原本很僻静,桌上也仅坐着三个人。

两个身着银白仙袍,背负灵剑,腰饰琳琅,典型仙族弟子装束,另一个却是着青色长衫,眉目温润,眸光清澈若江南三月的春水,不像修仙之人,倒像个书生。

说话的正是坐在左侧的少年。

长相俊朗疏阔,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大马金刀的撩袍而坐,颇有古时豪侠风范。

这话成功激怒旁边一大片正嚼舌根的仙族弟子,一世家子拍案而起,脸色难看至极:我们所言所述,皆从师长口中听来,你凭什么说是谣言?

少年不屑回:因为你们自相矛盾,首尾不一。前头还说大妖拥有洪荒妖力,后头又说那大妖主修剑道,哈哈哈,我还是第一回 听说,妖也能修剑道,再编下去,我看这大妖是不是要步入神域了?

你敢嘲笑我们?

小爷就嘲笑你们了,怎么着?

对面正饮酒的少年放下酒盏,提醒:祸从口出,谢一鸣,你少说两句。

这不是我少不少说的问题,星河,你难道没听见他们刚刚是如何胡诌的么。咱们身为仙族弟子,怎能任由他们这般吓唬百姓。

一直没说话的青衫少年道:依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斩妖大会在即,若非真听到了什么消息,那些弟子的师长怎么可能同时散播这种谣言。

起头说话的少年难以置信瞪大眼:司南,你该不会真信他们的鬼话吧。

三人正是此次来一十四州参加斩妖大会的谢一鸣、陆星河、司南一行。百年过去,他们相貌倒没发生太多变化,但明显都多了几分沉静的气度,如墨羽一样,已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样,身量也长了许多,便是如谢一鸣这般性格跳脱的,都添了许多豪迈侠气。

他们三人严格来说,只有陆星河一人是过来正经观礼的,同行是南山君座下首徒、他与谢一鸣的嫡系师兄照月,还有一群刚入门的新弟子。数日前,滇南顾氏遭遇九莲山妖物伏击,族中弟子被抓走,顾氏家主顾逢春写信向南山君求助。南山君便命照月从中州拨了十来个弟子前去襄助,顺便也做历练。

昨日银月传信回来,称任务已完成,今日即可返回中州。

照月一早就去了斩妖司,参加今日议事,陆星河则一早坐在酒楼等银月和那十来名新弟子归来。

至于谢一鸣和司南。

谢一鸣剑道没有大成,半道改修了功德道,此次下山历练结束,正好经过中州,就留下来看个热闹,司南则是有一味药材,需要在中州采集。

坐着无聊,谢一鸣找话:司南,你还在研究能解魔气的丹药么?

司南点头。

我近日在医道内翻到一个新方子,正打算试一试。

谢一鸣叹口气。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几乎是异想天开的事。魔气乃世间至怨至煞之气凝成,若能化解,世上怎么还会有魔修。

当年魔君问天也不会建万魔窟,筑不悔池,创造出无数以魔气为基础的邪功邪法,令天下魔修趋之若鹜,险些颠覆了仙族。

对于魔,自古以来,都只有强力镇压,方为正道。

所以当司南提出想研制出可以彻底克化魔气的丹药时,他们都觉得司南修医道修疯了。

而且医者研制丹药根本不止是凑齐药材,按方制药那么简单,古人方子,不一定适合今人,制药过程中,制药者要不断的实验药效,调整药方。

司南要研制能解魔气的丹丸,就必须拿被魔气侵蚀的人做实验。

可如今不悔池塌,万髅窟覆灭,魔修都龟缩一隅,不敢见天日,活得连妖都不如,哪有人让他实验。

唯一的办法,就是引魔气入体。

这在仙族是大忌。

碧华君为了防止司南钻牛角尖,一直把人拘在紫霞殿内,可有一日,锁妖台还是少了只魔物。

锁妖台本是锁妖之用,里面只关押着一个魔物,就是当初在霜寒镇的雾林外作恶害人,被南山君用广寒镜镇压在殿内的饕餮鬼。

那饕餮鬼的去向,不言而喻。

碧华君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

无人理解司南为何对研制化魔丹的事情如此执拗,但细算这事发生的时间,谢、陆二人心里都隐约有一个猜测。

但那涉及所有人心口的一道伤,无人敢提。

哒,哒。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二楼传了下来。

大堂很大,又闹哄哄一片,正因传闻中的大妖吵得热烈,这脚步声却蕴含魔力似的,依旧毫无阻隔的传进了众人耳中。

众人循声一望,就见一个雪袍少年,背负灵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少年肤白若玉,面覆白绫,乌发自然垂至腰际,窄腰之上束一条金色腰带,行走间雪袍轻扬,清灵毓秀,通身散发着精致漂亮的气息,宛若雪中精灵。

老板,来壶酒。

少年走到柜台前。声音也如流水击玉,清灵好听。

大堂内一下息了声。

原本正高谈阔论的那些世家弟子也看呆了眼。

一时只闻得老板笑声:小仙长要吃酒,直接摇银铃唤堂倌来取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少年却没吱声。

拎起酒,复上楼去了,雪袍扬动,眨眼消失在楼道间。

满堂的弟子,如梦初醒一般,后知后觉打听:那是谁家小弟子,我怎么从未见过?好生精致。

没见过,没见过啊。

于是又有人拽着老板去打听。

唯司南浑身颤抖着,僵立原地,好一会儿,拔腿往二楼奔去。

谢一鸣和陆星河一桌其实离那条楼道有些远,方才注意力又集中在对面一群世家子弟身上,并未太过关注那精灵一样出现的少年,只依稀看到一抹雪影。

见司南如此,忙也跟了上去。

二楼,司南一袭青衫,失魂落魄的立在空荡荡的楼道间,目光空茫,像遭受了天大的打击。谢一鸣奇怪:司南,你怎么了?

司南不言不语,良久,摇头道:没什么,看错了而已。

他真是魔障了,怎么可能呢,幼弟分明已经怎么可能出现在中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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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惠风和畅的好天气。

日头刚刚升起,所有前来观礼的仙族弟子便一齐往位于城西的斩妖台涌去。

斩妖台是一座三丈高的高台,四面连着玉阶,台上分两个区域,一个是观礼台,一个是真正的斩妖台。

观礼台上十七个席位,是给五族十二世家的家主坐,普通弟子只能站在台下观礼。虽然距行刑的时间还早,斩妖台上已经摆了百余只大小不一的铁笼子。铁笼子里关押的正是这十年间犯了大恶的妖物。

黑鹏和白钧也被关在笼子里,混在众妖中间。

两人笼子恰好挨着,白钧哭得凄凄惨惨,黑鹏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哭有什么用呢。

白钧道:我虽然是妖,可我老实本分,从未害过人啊。

放心。

黑鹏很有经验的道:待会儿自会有人给你定罪。

这是一个固定流程,在行斩妖礼前,会有斩妖司的人上台宣布每个大妖犯过的罪孽,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