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里,长渊如往常样从禁殿出来,就见梵音红着眼睛站在殿门口。
君上。
梵音噗通跪了下去。
属下斗胆,请君上去思过殿看看小公子吧。
方才方才司药星君派座下仙童过来传话,小公子,怕是不行了。
长渊怔。
立在原地,愣了好会儿,问:什么叫不行了?
就是快死了的意思!
司药星君也急冲冲的赶了过来,隔着忙忙夜色,面色沉痛道:长渊,昭昭他元神涣散,我用了无数方法都凝聚不住,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好了个,又倒下个。
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连徒儿最后面都司药星君话未说完,长渊已不见人影,往后山而去了。
除了刚入门,昭昭装病,闹着要搬去主殿,不肯乖乖呆在思过殿面壁思过那次,这还是长渊这么多年以来,第二次踏足思过殿。
灵枢红着眼睛跪在寒玉床前,低着头,泣不成声。
司南也由管事扶着,神色哀绝,摇摇欲坠,面上全是泪痕。
谁也没有料到,这毫无预兆的场发热,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长渊走进去,眼就看见紧紧蜷在寒玉床上的少年。少年背对着众人,安安静静地蜷着,乌发垂至腰际,瀑布般铺散在枕间,怀中紧紧抱着幅泛黄的画。
听到脚步声,少年也毫无反应。
灵枢和司南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长渊走到床边坐下,将手轻轻放在少年额上,片刻后,神色微微震,收回手。
怎会如此。
这小东西的仙元,缘何会溃散成如此模样。
昭昭终于扭过头来。
昔日晶亮狡黠如宝石的眼睛,如今死沉沉片。
昭昭抱着自己的画,用种长渊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冰冷的眼神,歪着脑袋,看了长渊眼。
好像在看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至此,长渊胸口那颗万年不动的剑心,方狠狠震颤了下。
你是谁?
少年有些困惑的打量着他的眉眼,问了句。
你怎么少年看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画。
你怎么,和我的师父,长得模样呢?
长渊视线始落到那张陈旧泛黄的画卷上。
因被少年紧紧抱在怀中,画卷并未完全展开,只露出截。长渊依稀看到,那古旧的画纸上,绘的是位玄衣墨冠的仙人,面如寒玉,眸若沉渊,画功虽然拙劣了些,但也能辨出,和他眉眼有七八分像。
长渊心头痛。
低声道:你没有看错。
我就是师父。
师父?
少年更迷茫了,拿他和画像对照了半天,眼睛里乍然亮起点星火,好像想起了被遗忘很久的事。
对啊,你是师父。
你真的是师父。
可是,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长渊道:你病得很重,师父给你治伤,好不好?
少年摇头,依旧紧紧抱着画像不放。
没有,我没有生病,师父直把我照顾的很好,从来不舍得让我生病的。
对了,师父明明说,等我睡醒之后,就给我编蝈蝈笼的,和王二叔家那个王小虎模样的蝈蝈笼。师父,我睡醒了,你给我编好了么?
虽然知道少年是病糊涂了,在说胡话。
长渊还是顺着点头。
对不起,师父刚刚忙别的事情,给忘了,师父待会儿就给你编,好不好?
昭昭点头。
我就知道,师父肯定是忘了。
那等我醒来,师父定要编好哦。
说完,少年果真抱着画像,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了。
然而长渊却能感受到,少年内府仙元,依旧在迅速的涣散,流失着。
长渊沉痛闭目,先用仙力强行稳固住昭昭的仙元,便起身,到洞外去见司药星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药星君蹲在地上,头发都快要愁秃:我还要问你呢,这小家伙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竟如此自绝!
自绝?
没错,我问你,这小家伙是不是已经入天道试炼了?
长渊点头。
已有半年。
那就对了。你个上神域修为的剑神,难道没有瞧出来,这小家伙是在自破境界么?我虽不知他的天道修炼到了第几道,境界几何,可很明显,他是受了某种强烈刺激,元神大震,已经稳不住境界了。或者说,他是自暴自弃,完全放弃了千辛万苦才修炼出的成果入天道,这元神之境与内府紧密牵连,荣俱荣,损俱损。破境是什么下场,你该知道,诶,你干什么去?
编蝈蝈笼。
长渊从未编过这种东西,但奇怪的是,他好像天生就很熟练做此事样,出神的功夫,只精巧漂亮的蝈蝈笼已经编好了。
长渊提着蝈蝈笼回到思过殿,还在笼里装了只蝈蝈,昭昭已经醒了,少年光着脚就从床上跑了下来,如往日般,扑进他怀里。
师父!
少年眼睛骨碌碌转,落到他手上。
这是师父给我编的蝈蝈笼么?
长渊点头。
伸手,动作不大熟练的,试着摸了摸少年发顶,道:地上凉,先回床上躺着。
嗯嗯!
昭昭点头,果然乖乖到床上,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只蝈蝈笼。
师父编得比王小虎那只漂亮多了,等明日,我定要让他瞧瞧,让他羡慕死。
仙元内蕴含着天道之力,而天道无人可以违逆,长渊注入昭昭体内的那道仙力只维持了两个时辰,到了后半夜,少年内府的仙元又开始溃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