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息低头,悄悄往侧边的空位走,这时,舞台上的第一声歌声响起来。小小的,怯怯的,柔软得像是云朵的女童音,和着钢琴的节拍哼出一段轻渺前奏。
前奏过后,女童声柔柔地哼唱:“小小的光亮,就足够在黑暗指引方向。微微的眼神,却能够推开孤单得到温暖……”
唱歌的是小星,她穿着白色的纱裙,站在人群央,小小的个子抱着高高的话筒。
“多希望我是盏烛光,在你需要时候发亮。”
“我的心是一片海洋,可以温柔却有力量。”
……
渐渐地,齐声哼唱的人越来越多。
孩子有些人的面部表情因为疾病而无法自我管理,不同的表情,稍乱的状态,喉咙底发出的声音却逐渐汇聚成河,在礼堂绵延川流。
夕阳就这样落下。
金色的尾巴停留在舞台上,环绕着每一个孩子,落在钢琴旁,在郁清岭的侧脸上印出淡淡的金色的印记。他有时微微侧耳,优美的颈线就露在金色的光泽下,恬静得像是意外绽放的花。
鹿晓忘记了之前的目的地,她呆呆站在原地,等到回过神来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无比确信,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声音能够直达天堂,到达神明的身旁,那必定是此时此刻的这歌声。
“很美吧。”黎千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鹿晓身旁。
鹿晓擦干了眼泪,语气疏远:“黎师兄。”
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郁清岭忽然消失不见,这只笑面虎一定在背后不知道拾掇了多少事情。
黎千树对鹿晓的小动作了然于眼下,低头笑出声来:“鹿晓同学,还生气?”
“没有。”
黎千树笑道:“是你自己投简历在先,老郁知道是因为行政部的名单通知,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生气。”
“明明生气了。”
黎千树眨着眼睛,满脸委屈。
鹿晓默默后退几步,已示保持距离。她看不懂黎千树,这个人明明顶着一张笑面虎似的脸,所做的每一件事却奇奇怪怪,翻脸好比翻书。
保险起见,谨慎结交。
黎千树可怜巴巴的表情只是持续了几秒钟,见鹿晓没有搭理的迹象,于是又收了起来,换上一派温柔的表情。
“怎么,清岭准备的这一场演出不够惊喜吗?”黎千树问。
一点也不惊喜。
鹿晓在心里回答,至少这样的惊喜远远不足以弥补过去几天和郁清岭失联带来的彷徨。她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却不过是他的一个游戏?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她一点都猜不透。
舞台上的歌声已经悄然停歇,巨大的幕布渐渐阖上。
鹿晓独自跑向舞台后台,留下黎千树在原地目送着鹿晓离开视线范围。
过了好久,他才收回目光,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黎千树低声叹息:“扮黑脸迟早遭报应的啊……”
舞台后,孩子们的家长纷纷认领了自家孩子,男男女女围成一堆,有人兴奋低语,有人悄悄抹泪。
鹿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她是去认领郁清岭的家长……
终于,她在舞台的最深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是一个黑色的身影,靠着墙面独自站立,似乎是想尽可能地把身体埋进黑暗里,可偏偏他是那样的醒目,只一眼就能让人锁定他的身影。
“郁教授!”鹿晓挤开人群,终于走到他身前。
郁清岭脸颊边挂着细细的汗珠,抬起头来时,他竟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来。
“你……没事吧?”鹿晓不敢确定,小心地触碰他的腕。
郁清岭眼睛也湿漉漉的,吃力道:“可能需要稍微安静一会儿。”
“……”鹿晓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被萌到了。
本来已经计算好许多个先发制人的问题,让他内疚失联的不道德行为,然后再逼他承认是自己考虑不周,然后借悄悄掠过投过简历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可是现在只是看到他,却已经感觉……下不了了。
他明明已经那么狼狈了,还要被黎千树坑。
实在太可怜了。
于是鹿晓伸出了,挽住他的臂:“郁教授,需不需要我扶您离开这里?”
郁清岭缓缓摇头。
鹿晓:?
郁清岭轻道:“不用扶。”
鹿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