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苏均正好有个适龄的女儿,如今刚刚十四岁,正是妙龄,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儿生得跟她的堂姐有七分相似,苏均打了主意之后,更是有意调教,让女儿一颦一笑,都向先皇后靠拢,他琢磨着,圣人对先皇后情深意重,自己的女儿有这么个优势,定能被圣人看中,加上兄长的面子,就算不能封后,怎么着也该有个四正妃的名分。

他已经想到了这里,接下来,自然是要劝服自己的兄长苏牧了。他辗转反侧了好几天,总算想出了一套说辞,跑过去找苏牧。

苏牧这些年看似闲云野鹤一般,实际上对外面的事情还是门清,他明白,如今太子年纪还小,圣人也很年轻,暂时不需要着急,只要太子稳住,那么,便一切都好。因此,虽然对自己不能一展抱负觉得遗憾,却也觉得自家外孙能做皇帝,对苏家也不坏,起码能保证苏家三代富贵。尤其一个承恩公的爵位,往下传个五代也是等闲,日后即便子孙不肖,也不至于太过落魄。

苏均来的时候,苏牧正在逗弄一只鹩哥,教它念诗,苏均来的时候本来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见兄长虽然只是穿着一身便袍,头发也就是随意用一根木簪挽了个发髻,穿着一双布鞋,看着跟乡下的老秀才没多大区别,但是却是下意识地心里一个哆嗦,站直了身体。苏均出生的时候,父母年纪已经不小了,对他几乎是一味溺爱,至于教育什么的,差不多是作为长兄的苏牧一手负责,可以说,如果没有苏牧的督促,苏均别说考中举人,不是个到处花天酒地的败家子就不错了。因此,对苏牧,苏均有种下意识的敬畏。

“真是稀奇了,老二你今儿个怎么想到来找大哥我了?”苏牧对这个弟弟也有些了解,知道没事他绝对不会过来,他宁可出门喝茶听戏呢!

苏均缩了缩脑袋,干笑了一声:“大哥这话说的,叫弟弟竟无言以对了!”

苏牧顺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到鹩哥的食盆里面,然后从一边伺候的仆役手中接过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无言以对呢,说吧,有什么事?”

苏均咬了咬牙,说道:“大哥,弟弟还真是有话要说,这关系到咱们家的百年大计啊!”

“你还想得到这个?”苏牧轻笑了一声,“那就说说看吧!”说着,挥退了伺候的仆役,招了招手,让苏均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苏均等到苏牧坐好了,这才小心地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大哥也知道了,宫中又有皇子皇女出生了!”

苏牧点了点头,苏均似乎受到了鼓舞一般,继续说道:“大哥,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却是甄昭容,以后,说不得还有别的宠妃,弟弟虽说是个不成器的,却也知道,这枕头风的厉害!”说着,苏均讪笑了两声。

苏牧皱了皱眉,问道:“老二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均鼓起勇气,说道:“大哥,人心易变,圣人也是一样,圣人如今感念先皇后,对太子宠爱有加,只是日后,宫中新人迭出,又有诸多皇子皇女出身,势必要占据一部分圣人的心,若是有有心人生出了什么心思,在圣人身边嚼舌,圣人哪怕再相信太子,天长日久之下,也要生出疑忌来……”

苏牧原本在喝茶,这会儿直接将茶盏丢到桌上,茶水乃至里面的茶叶都四溅开来,他冷声道:“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要让五丫头入宫?”

苏均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说道:“弟弟就是这么个想头!”

苏牧这才想起,之前苏均特意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回来,放到了五姑娘苏玉容身边,可见,他这个想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深深地看了苏均一眼,心中不由冷嘲,想不到,原本那么没什么心眼的弟弟,如今也有了自个的心思了。嘿嘿,他想得倒是好,让自个的女儿入宫,打着照顾太子的名义,取代先皇后的位置,到时候,就算太子登基,也得感念姨母的照顾,若是女儿有子,只怕又是另一个想头了吧!想到这里,苏牧看着苏均的目光,更加凌厉起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均也顾不得害怕了,梗着脖子说道:“大哥这般看我作甚,弟弟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这也是为了家族着想,苏家宫中无人,若是让小人离间了天家父子,太子的位置未必坐得稳,大哥你也不想想,本朝之前也有两个太子,后来怎么样了?”

苏牧听到这里,神色大变,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苏牧虽然是书生,这会儿含怒出手,直接将苏均扇了个倒仰,差点摔倒在地。苏均这会儿勇气已经差不多退去了,不过还是强撑着捂住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说道:“大哥,我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到底如何,你好好想一想,看弟弟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说着,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苏牧独自坐在亭子里面,想着苏均之前说的话,一时间竟是有些呆住了,好半晌,苏牧才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萧索地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去,忽然瞧见挂在一边的鹩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直接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只还在啄食瓜子的鹩哥的脖子,用力一拧,原本已经学会了许多话,连唐诗宋词都会好几首的鹩哥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就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徒景年还不知道苏家有了别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不过承庆帝却已经听说了苏均的打算,似乎这事也得到了苏牧的默许,心中对徒景年更是生出了一些怜惜,他才不会相信苏家专门让人进宫照顾太子之类的话,徒景年常年待在东宫,一应份例,走的都是大明宫的帐,根本没有后宫插手的余地,承庆帝也有意避免他与后宫那些妃嫔接触,苏家就算有人进宫又如何?不过,他心中却是冷笑,原本还觉得苏家人很聪明,想不到,竟是这般的聪明法!也好,这样的蠢材,也有蠢材的用处。想到下头人禀报说,苏家这位五姑娘生得与懿元皇后颇为相似,心中便是一阵冷笑,看样子,如了他们的愿又如何呢?

苏家这步棋看起来对徒景年颇为不利,实际上,苏家如今除了个承恩公的名头,在朝中根本没多少影响力,却让承庆帝觉得,苏家这般,若是徒景年知道了,自然会对外戚生出戒备之心。

承庆帝自个对外戚没什么好印象,他生母不显,原本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女儿,也不受宠,偏偏一直惦记着家里,他开府之后,便常常传信,要他照顾自己的舅家,偏偏那家人是个不识抬举的,而且总是跟承庆帝纠缠不休,公然打着皇子舅家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卖官鬻爵,承庆帝光是给他们擦屁股就花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后来登基之后,追封了生母为太后,对舅家却颇为苛刻,封了个空头的爵位,没有爵田,没有亲卫,并且抓着他们为非作歹的尾巴,不时申饬一下,削点爵位,如今,不过仅剩下一个伯位,也明白皇帝外甥对自家没什么感情,如今却也知道缩着脑袋安心过日子了。

原本承庆帝还觉得苏家人知趣,如今却觉得,苏家人也是不知足的,想到当年的懿元皇后,何等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干涉朝政,也不会为了娘家的事情求他,若是她知道苏家如今这般对自己的儿子,九泉之下不知道该如何伤心呢,这般想着,对徒景年更是心软了几分。

这几日,承庆帝慈父之心几乎爆棚,什么事情都要想到徒景年,吃饭的时候看到某样菜是徒景年喜欢的,立刻吩咐御膳房令做了送到东宫,写字的时候,又要给东宫赏赐笔墨纸砚,就算是睡觉,也得想着徒景年一个人会不会害怕,竟是又将徒景年从东宫接到大明宫住了几天。

徒景年只觉得莫名其妙,回头又发现苏煜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旁敲侧击一番,终于知道了苏家的打算。徒景年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说实话,他没见过几次苏家的人,苏家进宫的一般是承恩公夫人,还有先皇后的大嫂,她们看徒景年的目光,就像是穷人看到了财宝一般,反正不是将他当做外孙外甥看,因此,徒景年对他们要说有什么亲情,还是什么期待,那就免了。

这会儿想到承庆帝之前的举动,不由心中一软,不管怎么样,承庆帝对他这个儿子,算得上是关怀备至了。感动之下,徒景年很快也做出了回报。感情是需要经营的,自然要你来我往,一味地接受显然不行。因此,徒景年吩咐下面加紧时间,赶出了一批腕表。这年头已经有怀表了,不过一般算是贡品,一般人家是看不到的,这些人家家里有个座钟就很不错了。怀表虽然方便,却不比腕表,只是之前很少有人这么想过,因此,徒景年下了命令之后,下面的人很快送来了成品,表盘上镶嵌着各种宝石,表壳也有各种材质的,珐琅的,描金的,纯金的,羊脂玉的,翡翠的,珊瑚的,应有尽有,表带也是这般,材质各异,做得极为华贵精致,徒景年直接取了一盒,给承庆帝送过去了。

承庆帝平常也是常常揣着一个怀表的人,这会儿见了,自然发现这个可比怀表方便多了,见承庆帝神色,徒景年取了一支,亲自给承庆帝戴上了,承庆帝摆弄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嘴上却说道:“阿鲤,你是太子,这种事情,让底下的匠人去想就是了!”

徒景年笑嘻嘻道:“这事不过是我看父皇每次看时间都不方便,胡乱一想,哪知道下面的人就做出来了。何况,儿臣这个年纪,不正是承欢膝下的年纪吗?等到长大了,儿臣没准就不好意思了,父皇还不多珍惜珍惜啊!”

承庆帝被逗乐了:“你长再大,在父皇眼里,还是我的小阿鲤!”

徒景年见好就收,这年头,七岁不算小孩子了,要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一味撒娇弄痴,小时候是可爱,再往后偶尔为之还行,多了就叫人厌烦了,不是所有人都像贾母一样,把贾宝玉养到十七八岁还是个大龄儿童,依旧觉得自家孙子谁也比不上的。

徒景年虽说对苏家没什么期待,但是对苏家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心里还是不爽的,不得不说,这么多年的皇室生活带给了他很大的改变,已经有了一些唯我独尊的想法,苏家按理说应该为自己效力,现在居然有了二心,心中自然生出了芥蒂,不过也仅仅是心里而已,明面上,他对苏家的态度一如既往,当然,主要表现在对苏煜的态度上,苏煜一开始还纠结了一阵子,不过见徒景年不像是有什么不满的样子,也渐渐不再多想了,不过是依旧和以前一般,与徒景年相处,跟徒景年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宫中难得陷入了平静之中,不过没多久,便有消息传出,说圣人有意南巡。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本朝皇帝权威较重,几乎每个皇帝都出巡过,不过是地方不一样而已,太祖曾经封禅泰山,高宗曾经北上亲自巡边,仁宗曾经三次巡幸洛阳,便是先帝也曾经南巡过。

不过,一般出巡都要有个理由,太祖当年驱逐鞑虏,恢复了汉人衣冠,自然是惊天动地的伟绩,封禅泰山也说得过去,高宗巡边也是蒙元余孽寇边,高宗御驾出行,那是去对蒙古人炫耀武力的,仁宗巡幸洛阳,却是打着祭祀的名义,毕竟所谓生在洛阳,葬在北邙,历朝历代多有皇陵就在洛阳边上,仁宗那会儿却是跑过去祭祀历朝历代的皇帝的。先帝南巡是因为当时有倭寇常常登岸,屠杀渔民,甚至是冲击县城,先帝虽说在家事上有的时候显得有些拎不清楚,对外却保持着徒家人一贯的作风,谁要是敢伸爪子,那就打回去。因此,竟是亲自跑到东南大营那边坐镇,将来犯的倭寇打得落花流水,又下诏送往倭国问罪,直逼着倭国天皇低头才作罢。不过比较悲剧的是,他其实是找错了人,因为这么多年来,天皇那就是个傀儡,倭国那边掌权的其实是幕府,天皇低个头,对倭国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那些倭寇也算是得了教训,已经有数十年不敢上岸了,一般顶多是充当海盗,打劫一些过往的商船,还得是那种小型的船队,要不然,没准也要遇到硬茬子。

轮到承庆帝,他登基这么长时间了,也想出去玩玩了,这会儿国库充盈,四海承平,没什么需要他过于操心的,自然想要出去哈皮一下,他当皇子那会儿就光跟着几个兄弟还有老爹勾心斗角了,先帝南巡那会儿他还小,又是跑去督战的,哪里能随驾出行,因此,这会儿也动了心思。

只要有了这个想法,想要找理由还不简单嘛?正巧,之前承庆帝教导徒景年的时候,看到一本折子上写着钱塘江溃堤,水患严重,眼睛一转,便想到了主意,回头便直接宣布,自己要去巡查南方各处的堤防情况。

下面的臣子劝谏也没用,你要是不让皇帝出去,是不是心虚,是不是朝廷往堤防上投了那么多钱,都叫你们这些人给贪污了过去?因此,虽然有人真的是心虚,不过还是得硬着头皮开始准备起来。

帝王出行自然不会是什么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里面麻烦事情多着呢,皇帝出行銮驾总得准备好了,还有仪仗什么的,哪些大臣要随驾,哪些大臣要留在京中,还有一路上的安全问题。徒景年这个年纪,还没正式参与政事,自然是不用留下来监国的,也得跟着走,于是,这里面还得牵扯到太子的仪仗什么的,加上承庆帝还打算带几个妃嫔跟着,这同样都是麻烦,内务府的人忙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后宫里的一干妃嫔也是开始行动起来,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出门就得看运气了。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一个个哪有不动心的,因此,只要觉得自己在圣人心里还有点地位的,都开始四处活动起来,打听着出行的名单,遇到承庆帝的时候,撒个娇什么的,求承庆帝带上自己,倒是让承庆帝很是享受了一段时间。

不过到了最后,如愿的不过是少数,端妃之前孕育公主有功,被晋了贤妃,算是正妃了,田家又在东南,承庆帝哪怕有意削权,也得缓缓图之,之前因为立后的事情给了田家一个大棒,这会儿自然也该送个甜枣上去,因此,便带上了贤妃,并许诺到时候可以让贤妃见一见家人。甄昭容是目前最受宠的,也是出身金陵,这次自然也要带上,而且,承庆帝觉得甄昭容升得太快,这次带她伴架也算是一个奖励,等到过两年再晋封不迟。另外,承庆帝又带上了几个位份不高的小妃嫔,总得多换换口味。

准备了差不多两个月,眼看着都入秋了,南巡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能够出行,徒景年也很高兴,虽说皇宫很大,但是他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那么一亩三分地,上次难得出个宫还被搅和了,这次南下,起码也得两三个月,却是可以好好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风土人情了。

其实从长安南下最简单的办法是走运河,不过,如今运河非常繁华,每天商船都是熙熙攘攘的,而且走官道你可以清道,防止有什么闲人打扰,一般的商人却是不敢走官道的,平常偶尔越界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有钱,馆驿也会向行商的商队提供方便,可是圣驾在的时候,说不得就要被扣一个窥伺圣踪的罪名了。可是运河不一样,想要拦河,成本就很高了,何况,龙舟可不是那么好建造的,銮驾什么的,内务府起码一直修着,可是龙舟,可不在日常工作范围内,加上承庆帝虽然是想要出来休闲放松一下,却也想看看民情如何,因此,自然还是走陆路比较方便一些。

徒景年原本以为如今出行应该跟后世自驾游差不多,但很快发现,这年头难怪很多人不乐意出来呢,长途出门实在是太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