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不过,凭她一个没入教坊司的舞女,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背后肯定有人,否则的话,她哪来那身功夫,簪子上又哪来的见血封喉的毒药,何况,她学习胡旋舞的时间也不算很长,也并非教坊司里面最出色的,又怎么轮得到她来御前献艺!

承庆帝越想越恼火,加上皇后那边几度垂危,御医几乎都要自尽谢罪了,承庆帝干脆罢了朝,就在永安宫的偏殿里面等消息。而徒景年那边也是在宫学告了假,一醒过来,就跑过来守着。

皇后经过了两天三夜挣命一般,终于产下了一子,可是那孩子已经在腹中被憋得浑身青紫,出来之后半点气息也无,皇后心神一松,却是血崩了,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被搬过来了,皇后还是没能救得过来,在外面的人因为清查刺客事件人心惶惶的时候,宫中敲响了丧钟。

作者有话要说:

☆、赐死

哪怕皇后的权威只限于内宫,但是在礼法上,皇后却是与皇帝是平等的,因此皇后薨逝,堪称国丧,举国致哀。

承庆帝不管是真是假,在外却表现得悲痛欲绝,徒景年也是悲伤不已,因为之前熬得时间太长,在哭灵的时候竟是晕厥过去,吓得承庆帝急召御医。

皇后的丧礼十分盛大,承庆帝拟了“懿”、“贤”、“元”,甚至是“圣”等一大堆好寓意的字作为皇后的谥号,不过最终还是只取了“懿”、“元”二字,苏皇后的谥号便如此定了下来。另外的问题就是,这年头说是事死如事生,承庆帝登基的时候已经在建造属于自己的皇陵,但是这会儿,承庆帝的皇陵景陵如今要说起来,刚刚才开了个头,于是,懿元皇后的灵柩自然不能立刻入景陵,而是要先停灵,等到将来承庆帝百年之后,两人再行合葬。

后宫里的一堆嫔妃甭管心里怎么想的,在灵前也是哭得梨花带雨,花容惨淡,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惜的是承庆帝没心思去欣赏,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查出了那个行刺的舞女背后的人是谁。二皇子当年郁郁而终,但是,他的势力却保留了一些,后来竟是被老四给收拢了,这几年老四看着醉生梦死,私底下却没有如何安分下来,这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据他的心腹交待,老四是想着杀了承庆帝,到时候立徒景年做皇帝,堵住那些言官的嘴,自己做摄政王,到时候,徒景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稍微使点手段,自然也就夭折了,到时候,自己登基岂不是名正言顺……

承庆帝得知之后,气得满脑门的青筋乱跳,他在立政殿内暴躁地走来走去,将最喜欢的一套越窑秘色茶盅摔得粉碎,咆哮道:“混帐,竟敢如此欺朕!来人,拟旨,徒炆琦心怀悖逆,谋刺与朕,窥伺神器,夺爵,除宗籍,废为庶人,赐鸩酒!”

尽管这道旨意其实不符合程序,按理说,即便是谋逆的大事,哪怕不三司会审,起码宗人府那边也要走个过场,但是同样的,这种事情,已经触及了承庆帝的底线,承庆帝也是担心夜长梦多,干脆直接快刀斩乱麻,先干掉徒炆琦,至于其同党,再慢慢审理他身边的幕僚手下便是了。

之前遇刺事件发生之后,承庆帝就命令全长安戒严,又命人包围了几个有可能行刺的人家的府邸,这里面,自然有徒炆琦,徒炆琦当时就知道已经事败,他却也是个人物,也不逃跑,安然待在府中,依旧饮酒作乐,府中人心惶惶,有人甚至想要卷着财物逃跑,徒炆琦亲自拔剑杀了两个企图趁夜逃跑的家奴,强令家中豢养的歌姬舞女歌舞取乐,见谁脸上若有惊慌不甘之色,便命人打死了事,府中众人只得强作欢颜,与他赔笑。

承庆帝旨意既然已经下来了,身边新提拔上来的总管太监徐安平亲自带了人,捧了圣谕还有一壶鸩酒过来了。

徒炆琦大大咧咧地张着两条腿坐在那里,也不肯下跪接旨,徐安平是首领太监,自然要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总管的位置就要被别人给夺走了,因此,当即怒了努嘴,边上跟来的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直接就上了前,将徒炆琦踹了下来,扭着跪了下去,府里面其他人可没这个骨气,哭丧着脸哗啦啦跪了一地,有人已经开始啜泣起来,之前还心存侥幸,这会儿已经知道,差不多是没有幸理了。

徐安平念完了圣谕,尖着嗓子说道:“庶人徒炆琦,接旨吧!”

徒炆琦哈哈一笑:“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说着,竟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徐安平边上那个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的酒壶,直接就着壶嘴就喝了下去。这鸩酒用的毒药可不是什么喝了之后立毙的那种,承庆帝有意让他多受一会儿活罪,因此,发作时间很快,但是持续时间却很长,徒炆琦挣扎惨嚎了大半个时辰,几乎是肝肠寸断,最终七窍流血而亡,临死,也是满脸狰狞,眼眶崩裂,死不瞑目。

边上很多人看得心惊胆战,有几个原本在一边伺候徒炆琦的歌姬竟是吓昏了过去,徐安平却在一边冷眼看着,等到一边的小太监上前验看,确认徒炆琦已死之后,这才慢吞吞地说道:“还等着干什么,将府里一干人等全部收押,还有,各个屋子里面都仔细搜搜,将庶人徒炆琦谋逆的证据都给找出来,要是遗漏了半点,哼!”

随着徒炆琦的死,长安城里,再次陷入了慌乱紧张之中,不知多少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坏了一大家子的性命!

☆、初提立储

宫中在为皇后治丧,一大堆的命妇每日里进宫哭灵,很多人是哭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当然,不是为了懿元皇后,而是为了自己。所谓帝王一怒,血流漂杵。承庆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何况他这会儿刚刚登基没多久,本质上还是个年轻人,政治手腕自然不会有多圆滑,何况,历朝历代的故事告诉我们,对那些臣子没必要太客气,你太客气了,他们就能够蹬鼻子上脸,拿着所谓的祖宗家法,圣人大义来指责你,约束你,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然后自己却贪赃枉法,肆意妄为。

大晋当年是打败了蒙古人,然后再跟群雄争锋,得以一统中原,那会儿离宋朝灭国还没有多久,在说起宋朝为何灭亡的时候,崇文抑武,党争,士大夫的权力过大等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因此,本朝对于臣子一直是持压制的态度,反正是每一次夺嫡,都是一次权力的洗牌,不知多少高官显贵因此落马,上头对那些没什么骨头的读书人也缺少应有的尊重,反正三年一次考试,一次就有三百多个人入榜,那些勋贵家族也有的是人不想在家里坐吃山空,总之,想要当官的人永远不会少,皇帝永远不缺人用,自然也不会对那些有了异心的臣子有多宽容。

承庆帝这次没了结发妻子,没了一个嫡皇子,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也有危险,这如何能让他心平气和起来,因此,一连串血腥意味十足的圣旨发了出去,内阁那边知道此事重大,又有人心虚,生怕这回若是封还,就被皇帝惦记上,觉得自己也是同党,哪怕觉得承庆帝盛怒之下,圣旨显得有些残虐,却也不敢吭声,顺利地将圣旨通过了。

徒炆琦的幕僚清客还有一些心腹手下大半已经被抓了起来,这会儿直接被严刑拷打,很多人其实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毕竟其中一些人根本就是陪着吃喝玩乐的,上面要他们交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能交代什么,因此,只得绞尽脑汁,到处攀咬,一个个说得煞有其事,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某位官员到徒炆琦府上,送上了什么什么东西,又在书房密谈了多久之类的,这边口供一出来,五城兵马司和通政司的人就大肆出动,直接找上门去。

结果这事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承庆帝一开始还觉得愤怒,感觉自己被全天下的人背叛了,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差不多把事情给弄明白了,不过,他可没有澄清的意思,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很多都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老臣,所谓三年无改父道,对这些老臣,哪怕觉得他们倚老卖老,承庆帝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结果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很不顺手,偏偏这些人一向滑不留手,承庆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理由来让他们腾出位置给自己的人。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承庆帝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好时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朝堂清理一下,将自己的心腹给提上来。

因此,承庆帝很快显露了他的帝王手腕,先是雷厉风行地将一批跟徒炆琦有关系的人给下了天牢,暗示从重处理,那些明显被人攀诬的,承庆帝反正就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弄得他们丢官去职,还得高呼圣上仁慈,皇恩浩荡,至于两边都有点沾边的,对不起了,有用的,承庆帝不介意拉一把,没用的,那么往往就是夺职抄家,好在承庆帝还算是轻拿轻放,没用杀太多人,倒是让很多原本战战兢兢的人长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如丧考妣。承庆帝下手说狠也不狠,但是要说轻,那绝对算不上轻,不少官员不光丢了官,连功名都丢了,这才是大事,保留了功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起复,就算不想当官了,回老家,也有免去赋税的特权,大有人在愿意举家投靠,光靠着收租子,就能够过得很不错,结果没了功名,那么,一切特权就不复存在。别说什么再考的话,这些人做官做到这个地步,谁还会成天啃八股,只怕连四书都不一定全部记得起来了,再说,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科举考的不光是你的学问,还有你的身体,最重要的是运气。要知道乡试以下,是不糊名的,你一个罢了官夺了功名的人,跑去参加考试,人家有点眼色的,也不会录取你啊!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承庆帝又给好不容易安下心来的满朝文武砸下了一个深水炸弹——他要立徒景年做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掂量

立储是国之大事,承庆帝自然也不是一时冲动,虽说目前来说,徒景年只是他唯一的儿子,没个比较,但是三岁看老,徒景年算不上什么百年一见的天才,但是做皇帝,也不需要是天才,徒景年性情比较温和宽厚,能够听得进别人的话,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原则底线的人,而且性子颇为坚韧,自制力也很强,也有自己的想法。别听别人说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之类的话,对于皇帝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是什么专业的,是什么文凭,朱元璋当初大字不识一个呢,不照样做了皇帝,李煜、赵佶那样的,哪怕文化水平再高,不还是亡国之君。承庆帝自己在四书五经上也算不上出众,做皇帝做得不也挺好的。

不管是承庆帝对懿元皇后的夫妻之情也好,还是承庆帝担心自个出了什么意外,反叫那些便宜宗室占了便宜也好,总之,立储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徒景年自然也不能表现得迫不及待,虽说皇宫里的孩子早熟,但是徒景年暂时还真没有感受到兄弟带来的什么压力,古往今来诸多太子储君的悲剧,让徒景年对这个位置有些发憷,太子最大的悲哀在于,他永远是二把手,问题是,这年头的一把手是终身制的,等闲你还没办法让他升职或者是将他扯下来。没办法,皇帝已经是最大的了,你见过哪个太上皇活得有滋有味,还能紧抓大权的?嗯,除了乾隆那位,那着实是个例外,最典型的,唐高祖李渊,当年为了储君的事情,将几个儿子玩弄在掌心,结果一出玄武门之变,变成太上皇之后,当真只能垂拱而治,平常想要偷偷哭两声都得看儿子脸色了。

至于扯下去,你开玩笑吗?这年头,父权,君权何等强大,别人可以说皇帝失德,做儿子的,就算老爹真的混帐,你也得帮着遮掩着,否定了皇帝,相应的,也将作为儿子的皇子同样给否定了,能够废立一次皇帝,就能够来第二次。

徒景年这会儿要说伤心,也是伤心,但是的确也伤心过了,他不是真的那种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上辈子的时候,实在是见得多了,这会儿已经开始琢磨起来,自己封太子的事情,眼看着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毕竟,承庆帝下了决定,正好又没有别的皇子,自己是唯一的候选人,不过,到底是好是坏,还得看。往好处看,生母懿元皇后在最美好的年纪,因为救驾的功劳去世了,还搭上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皇子,可想而知,生母在承庆帝心中的地位如何,那就是白月光,朱砂痣,永不忘怀的红玫瑰了,自己作为懿元皇后唯一留下的骨血,自然在承庆帝心中有着不同的地位。同时立了太子之后,嫡长子加太子,这就是名分,名正言顺,不管哪朝哪代,对于礼法都是非常看重的,只要自己不出大岔子,失了圣心,太子的位置应该还算稳当。

但是,与此同时,问题又来了,在宫里,有母亲和没母亲是不一样的,枕头风的威力可想而知,尤其,宫中的具体事务其实是掌握在女人手中的,自己被人下了绊子,只怕都有苦说不出,而且,封为太子之后,势必要住进东宫,跟承庆帝之间的感情交流也就很少了,毕竟,东宫说是在内宫,实际上属于前朝的部分,跟后宫离得有点远,可是皇帝呢,除了处理国事,大多数时间却是在后宫的,便是承庆帝的寝宫大明宫,也是在皇城中心偏后一些,他年纪小的时候,可以装乖卖萌,等到大一些了,自然不能往后宫走动了。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太子跟普通皇子有个非常重要的差别,那就是,太子只能在东宫,按照礼法,东宫算是一个小朝廷,詹事府就是这个朝廷的表现,问题是,这里面的人全是皇帝的臣子,被皇帝挑给他的,这些人就算有着投机站队的心,也得考虑上面皇帝的想法。可是皇子呢,成年十六就会封爵开府,到时候,在外面,自然可以招揽门客幕僚,跟外臣随意交通,培养提携人才,自然很容易就能培养出一票自己人来,在朝中就有了初步的势力,随着他们在外面经营的时间越长,势力自然更加强大,自然会对东宫产生威胁。

承庆帝来的时候,就见徒景年坐在有些阴暗的大殿里面,因为这些天哭灵守孝,原本圆滚滚肉嘟嘟的身体瘦了一大圈,看着憔悴了许多,这会儿坐在比较高的椅子上,两条腿悬在搬空,整个人在发呆,看着格外惹人怜爱,心中不由一酸,制止了一边想要出声提醒的太监,轻手轻脚走上前,将徒景年抱了起来,一边感受着他轻了不少的体重,一边柔声问道:“阿鲤,怎么啦?”

徒景年反应也快,一下子回过神来,不过却是一副黯然的模样:“父皇,他们说我以后是太子了,可是,我不想做太子,你让母后回来陪我好不好?”

承庆帝不由黯然,用力搂紧了徒景年,轻叹一声,哽咽了一下,才说道:“你母后原本是天上的仙女,这会儿回天上去了,天规森严,你母后要是回来的话,会被处罚的!”

徒景年搂住了承庆帝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我不要母后被处罚,父皇,母后在天上会想我吗?我想她了!”

“会的,你母后天天看着你呢!”承庆帝感受着肩膀上的湿意,柔声安慰道。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