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古代的医书一般并不算特别长,又有这么多人分工合作,这种时刻在比拼谁整理得又快又好的恐怖氛围很快结束了。
专家组这几天拿着整理出来的文稿轮流换着看,也把大部分文稿囫囵着过了一遍,医学是一代代延续和发展下来的,这些医书补充了一些过去的空缺,可以借此对明清时期某些治疗方法进行进一步溯源。
总的来说,这批医书的观点虽然说不上特别新鲜,对于古代中医发展的研究来说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专家们带学生过来,自然不全是为了让他们当苦力,他们也希望学生们能学点东西。所以专家们都默契地先分头看文稿,等古籍全部整理完毕之后针对医书内容的讨论才正式开始。
所有参与打杂的学生之中,陆则的中医基础理论上来说是最薄弱的,唯一一个没带学生过来的戴老专家在正式讨论开始之前把陆则喊过去准备提前指点一番。
戴老一脸慈爱地看着陆则:“小陆啊,这几天辛苦了。”
陆则说:“不辛苦。”
戴老说:“明天我们就要针对这批古籍的内容开研讨会了,有些现存的古籍我们默认学生已经读过,可能会直接提及或引用。我叫你来是想看看你平时有没有过其中一部分,要是没有的话,可以先上网看看相关简介,回头要是觉得有疑问也可以针对性地去找来看。”
戴老说完,把一张书单推到陆则面前。
陆则认真接过,拿起来看了一会,最后指了指中间一个书名:“这本……”
戴老看了一眼,说道:“只看过这本吗?也正常,你是学西医的。”
陆则老实地说:“这本没看过,其他都看过。”
按照陆则的学习能力,大学其实也可以和高中一样提前毕业。不过考虑到医生这个行业的特殊性,他就算十八岁就毕业,出去当医生也不会有人信服,所以陆则在校期间除了争取在不同医院进行临床见习之外就是纵向学习。
叶老头有些没头没脑的诊断,他连蒙带猜也能猜出几分,要不然他也不会贸然给单小云开方。
既然是这次研讨会需要了解的基础书目,陆则认真向戴老保证:“我今晚回去就把这本书补了。”
戴老一阵沉默。
这小孩,不是说一心往西医临床发展,专注外科手术领域吗?
戴老说:“好,那就没问题了。”
戴老目送陆则离开,打电话给裴正德:“你这学生真的是搞西医的吗?怎么很多中医典籍他都看过?”
裴正德十分谦虚:“他的兴趣比较广泛,什么书都看看。当然,比起正经学中医的,他只是了解了一点皮毛而已,完全不能应用到临床上。”
戴老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你这学生一个学西医的读完那么多中医典籍就不得了了,你还想让他应用到临床上,怎么不上天啊?
裴正德被戴老挂了电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心里还挺美。
他这辈子第一得意的是有个优秀的女儿,第二得意的是有个出色的学生,这么棒的女儿和学生,当然得瞅准机会就拿出来摆显摆显,虽然不时会坑到女儿和学生,但是这事容易上瘾,实在忍不住啊。
确定陆则可以直接旁听,不需要特别照顾,戴老和其他人说了一声,第二天的研讨会如期进行。
这时候长假正式进入尾声,返回的人潮开始涌向各大城市,各地景区聚拢的人群渐渐少了。
鹿鸣镇也从拥挤中解脱出来,回归平时一天只有三五车游客的宁静祥和。
经过游人们游行之后,清洁工的工作大大加重,曾经突发心梗被救回来的清洁工老人休养了大半个月,还是闲不住,又开始在街头巷尾忙碌地清捡垃圾。
所有人的日子逐渐回归到固有节奏。
这天一早,陆则收到一通来自粤省的电话。
“小陆啊,好久没联系了,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
“是这样的,你师父的诊所今天要搬了,你先前不是让我通知你一声吗?我昨天忙着去开会,一时忘了,今天赶早给你打电话。”
“谢谢王叔。”
陆则礼貌地道完谢,挂断电话。他想了想,又拨了另一个粤省的号码。
不等陆则开口,对面就热情地打招呼:“喂,陆哥啊?有事吗?要是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你只管开口,我保证帮你办得妥妥帖帖!”
陆则说:“我郑师父的诊所拆迁,今天要搬了,你帮我去帮把手吧。”
对面二话不说立刻答应。
陆则安排完了,又打电话到他正骨师父那边,把自己叫人过去帮忙搬诊所的事告诉对方。
那边的老医生冷哼一声:“我还差找搬家公司的钱吗?”
陆则说:“您当然不差钱,就是您的宝贝库藏挺多的,还是认识的人好指挥。要不然那些粗手粗脚的人把您的好酒砸了,您还不心疼死了?”
老医生没再拒绝,算是答应了。
……
远在南方的老城区,老诊所孤独地伫立在早已空荡荡的街头。
最近几拨人轮番造访老郑正骨诊所,和老医生商谈拆迁的事。
这一带几乎所有住户都搬走了,唯独老医生还坚持在即将拆迁的老诊所里开业,老城区另一端已经开始施工了,开发商有点担心老医生当钉子户,只能派人过来反复劝说老医生搬迁。他们咬咬牙表示给他搞定一个价格相当优惠的新门面,让他可以直接搬到那边开业!
在最后一拨人过来劝说之后,老医生叫小学徒把招牌拆下来,轻轻地抚触着那早已斑驳的陈旧木板。
招牌挂上去的时候,他还年轻,觉得自己一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几十年过下来,他早没了最开始的雄心壮志,只想把这店一直开下去,要是哪天妻子回来了,也能轻松找到回家的路。
只是沧海都能变桑田,更何况是这世间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