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
伊桑见她主动打招呼:“你来啦。”
朱丽:“什么时候开始手术?”
伊桑:“马上,还没通知安吉尔。”
朱丽看了一眼主治医师,而后开口:“我去吧。”
她推开病房门,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缩在床上自闭的安吉尔·萨特,却没料到人还没进病房, 一阵带着异国风格的曲调先行传来。朱丽记得这首歌,是那日安吉尔在莫斯科为她演奏的民乐。
这……
是多姆拉。
安吉尔没像上次一样玩自闭,他坐在床边,怀中抱着一把轮廓熟悉的乐器。相距不过五六米,朱丽终于得以看清多姆拉这种乐器长得什么样,有那么一点点像是曼陀铃,却又完全不同。
怀抱乐器的安吉尔微微侧着头,他的金色长发垂直胸口,本人却浑然不觉。安吉尔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半遮浅蓝色的眼睛,日光洒进来的时候,因为长发和睫毛的遮挡,在他的面部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
这让安吉尔看起来更脆弱了,就像是一名被神明抛弃的天使,仍然试图用他仅有且仅知的手段去获得上帝的宽恕与原谅。
他拨弄着那首曲子,仍然不太熟练。朱丽忍不住开口:“安吉尔?”
但安吉尔丝毫没有回应。
她只得向前,直至停在很近的位置,安吉尔才恍然回神。
他抬头:“啊,朱丽。”
朱丽:“你听力恢复了?”
安吉尔:“什么?”
朱丽:“……”
看来还没有。
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是他不可以拨弄乐器的理由。她的沉默让安吉尔意识到了什么,坐在床边的安吉尔重新低头,像是抚摸珍宝般摩挲着多姆拉的琴身:“我只是有灵感了。”
哪怕你听不见吗,朱丽心想。
而安吉尔就像是猜中了朱丽的心思般,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音乐在这里。”
说完,他放下了乐器。
安吉尔就这么仰视着朱丽,他的个子很高,唯独这样的姿态才能得以仰视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迎上朱丽的目光,片刻之内谁都没有开口。
最终仍然是安吉尔打破了病房内的沉默。
“原来世界安静下来是这样子的。”
他低语。
“原来……坐在观众席看你一举夺得荣誉是这样的。”
朱丽一时无言。
一瞬间她觉得安吉尔懂事了很多……准确地来说,是理智了很多,就像是天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理解了人间烟火。
“过去的你看我时也是这种感受吗?”
安吉尔问出口,却没等朱丽回应。
“我知道了。”
朱丽侧了侧头。
她没有拿出手机试图用文字和安吉尔沟通,但安吉尔仍然在朱丽的神情中读到了困惑。天使一勾嘴角:“我好喜欢举起金腰带的你啊,朱丽。”
“……”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因为你足够安静包容才能走进我的世界,”安吉尔重新低头,修长的手指落在乐器的琴弦上,“可是现在我发现,光芒万丈的你更为动人。”
朱丽的身形僵了一僵。
“你又不说话了。”
安吉尔失笑出声。
“你总是在谈及感情时保持沉默,你这样怎么和奥萨克·莱特谈恋爱的?”
说到最后,安吉尔的语气里免不了带上了酸溜溜的意味。
朱丽深深吸了口气。
她很清楚,接受奥萨克·莱特的示好恰好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和自己谈感情的打算。
最让朱丽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安吉尔·萨特总是能将所有情绪毫无障碍地表达出来?
他从来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时就冲上去用吉他砸人,高兴时就笑得像是全世界都要为他所照耀,表达憎恨时更是完全不吝啬自己能展现出的刻薄。甚至是现在,他和她已经离婚了,可他还是能坦荡荡地对她说,“我喜欢你”。
为什么啊?
朱丽一直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