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人不服气。”于寒舟说道,“原本我们讨论的是牵连广泛的事,一斗米的事不值得拿出来说,但我想要大人输给我。”
闵修然的脸色不好看,别过头冷冷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废除罪官家眷打入教坊司的规定。”于寒舟说道。
闵修然有些意外,惊讶地看着她道:“你,我以为你……”
他以为她要为家人洗清罪名!然后,救她们出来,好好安置她们!
她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
他面对她时的不痛快便散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敬佩。虽然她说的话非常幼稚,但是他敬佩她的怜悯之心。
“这不可能。”他说道,话音有点婉转,“你不知道,教坊司为国库赚了多少银子。”
说白了,这项规定除了惩罚犯人之外,还是一个巨大的收入来源。
“而且,许多男子娶不起妻子。”他说这话,仍旧十分委婉,“不设青楼,你让他们怎么办?”
于寒舟懂了。
“抛开这些好处不谈,”她清明的眸子看着他问道,“大人觉得这项规定残酷吗?”
闵修然沉默了。
当然残酷。
“但是——”他急急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只见于寒舟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我知道大人的意思。大人也觉得这项规定很残酷,只是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所以有些人,哪怕是无辜的,也要牺牲。对不对?”
闵修然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偏过头去:“是。”
“懒惰!”于寒舟忽然冷笑一声,“为官者懒惰!不肯动用脑子!选择这样粗鲁而残暴的方式!我呸!”
闵修然惊得险些仰过去:“你,你!”
“我说得不对吗?”于寒舟反问道,“你说要连坐,我已经无话可说,因为一个人当不起,势必连累他的家人和族人。可是,打入教坊司,令人唾弃!”
这种方式,太残酷了!
不想接客,不行。只接一个,不行。病了痛了?忍着。死了,就草席一裹,连个坟都没有。
“只怪她们倒霉罢。”沉默片刻,闵修然低声说道:“投胎到这样的人家,是她们上辈子没修来福气。”
于寒舟更是冷笑:“你这样说,受害者是不是也倒霉?那皇上呢,有这样的臣子,岂不是也倒霉?叫他们自认倒霉不就行了?”
大家都自认倒霉好了!还要律法做什么?
“是我说错了。”闵修然顿觉羞愧,低下头道:“可是,这项举措是开国以来就存在了,你想废除它,很难。”
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我帮不了你。”
“我没有让你以一己之力去抗衡。”于寒舟说道,声音很平淡,“需要你表态的时候,你站出来就行了。”
闵修然不解,抬头看着她道:“你,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于寒舟垂下眼睛。
她原来的计划,是徐徐图之。
一开始,她让鸨母为她扬名,便是想结交众多文豪。这些人虽然不在朝为官,但是极有影响力。不过,因为他们十分清高,不爱理会俗事,所以请他们跟官员斗,几乎没有可能。
于是,她同时在物色落魄书生。资助他们一把,交好他们,这就是自己人了。教坊司里要有她自己的人,朝中要有自己人,才好说话。
到时请文人们说句话,朝中又有人呼应,这项痼疾一般的措施就可能废掉了。
现在计划刚刚执行了一半,堂妹便跑来了。没见过人的时候,于寒舟还能想着徐徐图之。见了人之后,她难以再徐徐图之了。
“眉姐姐!眉姐姐!”忽然,外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撞开了,方才被闵修然打晕的女子冲了进来。
“眉姐姐,你救救我!”堂妹冲过来就抱住她,一张瘦削的脸倒是白皙,可惜脖子上满是指痕,一直没入衣领,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李公子说,只要你服侍他,就肯放了我们。眉姐姐,你去求求他吧?”
闵修然听了,不禁大怒:“李公子是谁?”
于寒舟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她之前隐约猜到了。除了那个摸不清深浅的李光,别人没有敢这么干的。
“我会救你的。”她柔声对堂妹说道,“我说话算话。但是现在我跟这位大人还有话要说,你回房间等我好吗?”
堂妹怔怔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服侍他?你,你服侍他后,可就没有现在……现在这样……”
“我愿意的。”于寒舟柔声道,“就算本来不愿意,在看到你这样之后,我怎么还能拒绝呢?”
堂妹流着泪放开了她,跟小丫鬟出去了。
闵修然才问道:“李公子是谁?”
“他叫李光,是国舅爷的远亲。”于寒舟说道,“大人愿意帮我?”
闵修然怒道:“他敢欺负你,我不饶他!”
他那么喜欢她,都不曾逼迫她,那个李光简直好大的胆子!
“那便多谢大人了。”于寒舟对他施了一礼,然后说道:“李光之事,倒不是很要紧。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请大人帮忙。”
闵修然道:“你说。”
“我想请大人办一场酒宴,邀请这些人到场。”于寒舟念出一串名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