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寒舟低下头,摆弄着曹方送她的小兔子,说道:“哎呀,不用掩饰,瞒得过谁呢?我的身体怎么样,你们知道,我也知道,师兄们知道,师弟们也知道。谁不知道啊?”
掌门夫妇顿时无言以对。
“我懂事一点,你们还不高兴吗?”于寒舟抬起头来,捏着小兔子在孟夫人面前晃了晃,“看,曹方送我的,好不好看?”
掌门夫妇见她这样,便没有多疑,只以为这一场病让女儿懂事了。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好看,好看。”孟夫人道。
“曹方是谁?”孟掌门却不记得这个名字。
于寒舟便道:“是杂役弟子,根骨不好,习不了武。但是他手艺不错,还答应下次给我编小鸟。”
孟掌门便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于寒舟又道:“爹,娘,我闲着也是闲着,我教大家识字吧?”
门中两百号人,并不是人人都识字。便连孟夫人,识的字都不多。于寒舟是被掌门教导过,识得一些字,但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几乎都是不识字的。
孟掌门稀奇道:“你怎么想到这个?”
“干这个不费力气啊。”于寒舟说道。她也是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个打发时间的事情。别的事,习武她不行,管事的话劳心劳力,只怕掌门夫妇舍不得,下山去玩更没戏,索性给大家扫扫盲。
孟掌门笑道:“你啊,最费力气的便是这件事了。那么多人,你怎么教?人家学不会,怕你急哭了。”
于寒舟便道:“我又不要人人都学会,想学的学会就好了啊。”
孟掌门见她主意已定,也就没再说什么。女儿想找点事情做,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孟掌门使人买了几本书,自己先教了她一阵,保证她识字齐全了,才吩咐下去,大小姐要教大家识字,每天教三十人,十个字。
至于怎么轮班,交给擅长内务的二师兄来安排了。
于寒舟只需要坐在特意收拾出来的一块广场上,在竖起来的木板上写了字,教给大家读。
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在弟子们看来,是很稀奇古怪的。但是掌门吩咐,他们就当是陪大小姐玩,何况也不费时间,每天拿出半个时辰就有了。
轮了两天,于寒舟在“学生们”当中看到了曹方。视线对上,她对他笑了笑。
曹方对此没有反应,脸上木木的,像是呆掉了。于寒舟没有再看他,而是给大家上起课来。
上完课,大家散去,曹方磨磨蹭蹭的没走。于寒舟便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没学会吗?”
曹方抿了抿唇,浑身紧绷着,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怎么说。
开课前,他被她笑了一下,自此脑子里就炸开了,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一会儿想着,师姐对他笑了。一会儿想着,他对师姐笑了没有?
到最后,就变成了懊恼,他没有对师姐笑,师姐会不会恼了,以后都不理他了?
就这么纠结了一节课,结果就是大部分字都没学会。
这会儿被问起来,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吧,显得他笨,怕师姐瞧不起他。不说吧,就是骗人了,他不想骗师姐。
“不好意思说?”于寒舟见他纠结得很,就走到木板面前,指着上面的字,“这个认得吗?”
曹方磨磨蹭蹭的不走,也没想干什么,只是舍不得走,想多看看她。这会儿见她竟然好脾气地要重新教他,一颗心都要炸了,激动得喉咙堵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暗暗掐了一把手心,狠狠地掐,终于挤出一丝镇定出来,走上前去,重新识字。
他习武不行,脑筋还不错,很快就识得了。
于寒舟见他这么快就识得了,好奇道:“之前是坐得远,看不清吗?那你以后坐得靠前一点。”
曹方脸上一红,没敢辩说,结结巴巴地道:“是,师姐。”
今天能够跟师姐说这么久的话,单独待这么久,他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再也没有不知足,乐颠颠地回去了。
于寒舟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过了几天,曹方跟人打架了。跟他打架的是个外门弟子,外门弟子都是有些根骨,并习武了一段时间的,长得高高壮壮的,结果竟然受了伤。
曹方当然受伤更重。首先他是个少年人,身量没长成,再者他不会武功,是拼了狠劲儿跟人打架的,骨头虽然没断,却是受了内伤。
这点事没传到掌门的耳中,是于寒舟发现曹方没来上课,她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就想看看这个少年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来?找到曹方住的地方,才知道了这事。
“为什么跟人打架?”她问道。
曹方被她坐在床边,简直局促极了。她这样明媚动人的小仙女,像彩虹一样,就应该高高挂在天上,怎么能来到他阴暗狭小的房间里,还坐在他寒酸的床上?
他这时只庆幸自己还算勤快,铺盖常常晾晒清洗,没有脏了她轻软漂亮的裙子。
“我,我……”他嚅嗫着,终于还是实话说了出来,“他说你不好。”
于寒舟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怎么说的?”
“说,说识字没用。”曹方垂着眼睛说道。
事实上,大老粗们私下里说话很不讲究,但曹方不想把那些话说到她面前来。
不过,他即便不说,于寒舟也能想象得到。想了想,她问道:“那你呢?你觉得识字有用吗?”
曹方立刻道:“有!”只要是她做的事,全都是有用的。
于寒舟笑了笑,没有接他这个话,转而提起一件事:“你记得三师兄的剑上,经常换漂亮的剑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