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又歇息了一晚,次日江宜溶便好些了。只还浑身发软,头疼无力。若是抱着这样的身体再赶路,小命就要不保。
“多谢大姐姐。”因着没有外人在,于寒舟再来看望她时,她便小声说道。
于寒舟摸了摸她微烫的额头,说道:“安心养病。”给她带了一小包姜糖,一小包蜜饯,还有两只橘子,给她甜甜嘴。
搁在从前,这些东西都是江宜溶看不眼里的东西,现在见了,却是眼泪扑簌簌地落。于寒舟也不拦着,就叫她哭个痛快。
等她哭累了,才拿水给她喝,说道:“明日还要赶路,你今日好生歇着,听到没有?”
“是,大姐姐。”江宜溶点点头。抱着一小捧零嘴,感觉抱着天底下最珍贵的珍宝。
于寒舟只给她一个人买了,而且买的很少,却没有人怨她小气,都觉得她实在妥帖周全,重情重义。
修养了一日,江宜溶的病远远没好利索,老太太便道:“今日她骑驴,我同你们一起走着。”
下头都不应,老太太火了,说道:“我说话不管用了?”
众人都很为难,只听老太太道:“我纵然年纪大了,可我身体结实着,没病也没痛,走两日死不了!”
她一意坚持,儿孙们自然违逆不得,三位老爷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微微点了下头。等老太太走一段,他们轮流背着她。正值家族患难,需得团结一心。
见儿孙们同意,老太太放缓语气,又说道:“今次家族患难,往后还不见得如何。我知道有人怨大房,害得自身被连累。”说到这里,她摆摆手,“你们不必否认,我心里清楚。我只说,从前你们沾大房荣光时,可嫌沾得多了?既得过好处,便不能不认坏处。”
不论心中如何想的,众人齐声答道:“谨遵老太太教诲。”
老太太又道:“家族兴盛,靠得是齐心协力。如今家族没落,想要渡过难关,更需要上下一心。就连受过咱们家一点点恩惠的小子,都能够不辞劳苦跑来报恩,咱们江家人,难道就比不上一个平头小子?”
这个平头小子,指的自然是于寒舟。
江大老爷带头说道:“我们江家子孙,能同甘也能共苦。”
江二老爷和江三老爷纷纷应承。
下头的孩子们更单纯些,被老太太一番话说得,心潮澎湃,只觉得家族间联系得更紧密了。
三房两个姑娘扶着江宜溶往外走,江大夫人和于寒舟扶着老太太往外走。然而喜事忽然降临,两个差役闹肚子,拉得腿软,根本走不动路。
“你小子!是不是你?”一个差役拉得脸色蜡黄,指着于寒舟阴森地道:“那坛酒,你动了手脚?!”
于寒舟微微睁大眼睛,愕然又冤屈:“小子岂敢?!”
她的表情太过到位,好像真的不是她干的。两位差役心里认定是她,苦于没有证据,把她骂了个祖宗十八代,骂得江大老爷等人面色铁青。
但这时他们站出来反而不好,便都垂眼站在原处,等着吩咐。
两位差役还能吩咐什么?他们便是看江家人不顺眼,也不能折腾自己,今日便走不了了。
“差爷,当真不是小子,小子实在冤枉!”于寒舟苦巴巴解释,“小子岂敢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
两个差役回想昨晚喝的酒,酒坛是密封的,的确不像是动过手脚的样子。因此,很不待见她,却也没办法:“还不去给大爷请大夫?”
“是,小的这就去。”
因着两个差役闹肚子,一行人便得以再休息一日,纷纷喜出望外。老太太被江大夫人扶着进屋了,江宜溶也被扶回去躺着了,几个姐妹们聚在一起说话。
忽然放松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往日里最是精致讲究的人,现在一个个蓬头垢面,比乞儿都不如。
“三姐姐倒是比我们体面些。”一人看向江如雪,诧异地说道。
江如雪明明跟她们一样被流放,日日折腾,却是脸盘儿、脖颈都干干净净的,叫众人都十分惊讶,还有些嫉妒。
江如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同大家都一样的。”
众人见状,便嗤了一声。
然后一个个嗅着袖子,脸上都露出不怎么讲究的绝望神情。
“出京城的时候,睿哥来送我了。”这时,江如雪说道:“我问他,可要退婚?他说他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她口吻中有些羞涩和甜蜜,引得众人纷纷看向她,又说道:“睿哥是有情有义的人,他既然没有同我退婚,必不会不管咱们家的事。也许,他会帮我们洗去冤情。”
她满目诚恳地看着姐妹们:“我们都要撑住,千万不能放弃!”
众人本来也没打算放弃。不过,听了她的话,仍旧是振奋了不少。
还有人酸溜溜道:“你可真是幸运。”
不仅江如雪同人订亲了,还有两个姑娘也订亲了,结果对方把亲事退了。这时提起来,心里就不大好受。
小姐妹们说话时,于寒舟被江大老爷叫去了。
“父亲。”于寒舟行了一礼。
江大老爷是个典型的封建时代的男子,面容严肃,浑身上下带着不容违背的气息。将于寒舟打量几眼,才开口道:“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出息。”
于寒舟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是不是在说差役闹肚子的事,拱了拱手:“是父亲和母亲教导得好。”
“这一路上,我暗中观察你,你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娇娇弱质。”江大老爷的声音和缓,“你心性稳重,行事周全,我决定委你重任。”
于寒舟登时抬起眼:“父亲请吩咐!”
“你找纸笔来。”江大老爷说道,“不要叫差役看见。”
于寒舟一听,心里猜到了什么,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