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哥皱起眉头,看着自己亲妹子,不信地道:“你细胳膊细腿,怎么做镖师?”
于寒舟便道:“我跟着学了点拳脚功夫,又同他们一起练功,吃得了苦,比从前强壮了很多。”
好好的女孩儿,往自己身上贴“强壮”的标签,江大夫人想着女儿从前娇气精致的样子,别过头去。
于寒舟又道:“我攒了点钱,不多,但是一路上能稍微照顾你们。病了痛了,不至于没法照管。”
众人已经听到她和两位差役说的“五百两”“一千两”的事,很好奇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但于寒舟没打算解释,只道:“你们不要叫破我的身份,我对两位差役说,我是受过江家恩惠的镖师,如果给他们知道我也是江家人,我获罪事小,恐怕没办法照顾你们。”
众人都摇头:“便是你没法照顾我们,我们又怎么会揭破你?”
家族之间,这点情分是有的。
何况,她得知江家获罪后,居然前来关照,很是有情义了。
“祖母可好?”于寒舟转头看向老太太,“您老人家受苦了。”
她年纪大了,长孙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如今遭流放之罪,那真是苦得不能再苦。她勉强打起精神,开口道:“我没什么。倒是你,自己要保重。我们一家都不成了,你要保重自己。”
于寒舟笑道:“是,我听祖母的。”
招来小毛驴,把口袋解开,拿出许多双棉鞋,不等他们问,便说道:“我得知消息后,匆忙之间买的鞋子,可能有不合脚的,别嫌弃。”
女眷们平日里穿的都是软底鞋,在自己府里都坐软轿的,哪里穿得了厚底鞋?这两日赶路,早就磨破了,江大哥给大家支了招,撕下衣摆绑脚上,好歹凑合着走路。此时见了新鞋子,虽然料子和样式都丑陋了些,却都很激动:“浓浓,你有心了!”
上头的老太太,中间的大房、二房、三房的老爷夫人,下头的少爷、小姐们,还有姨娘们、小孩子们,二十多个人,于寒舟并没有都买。
姨娘们一个都没有。
不管是三位老爷房里的姨娘,还是几位少爷房里的姨娘,她都没考虑到。
男人们平时穿的鞋子倒是走得了路,不换棉鞋也无妨。有心疼女人的,把棉鞋给了姨娘们,有心疼自己的,自己穿了棉鞋,把原来的鞋子给了姨娘们。
于寒舟不管这个。
江二哥说道:“浓浓现在体贴了啊!”
于寒舟便道:“这也是经验。我头一回跟着押镖,那叫一个痛苦,脚底板磨出一层又一层的血泡,后来终于长了茧子,才好些了。要跋涉,没有好鞋子可不行。”
江夫人听得她的话,心疼得直掉眼泪:“你这傻子!当日怎么不回来?做不了江家姑娘,难道我还不能给你一个好亲事?”
于寒舟笑笑没说话。
江大老爷就道:“过去了,就别提了。”
他本来也是有些不满的,觉得女儿当日行事不妥当。但是今日她来打点,一家人都好过很多,什么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于寒舟又道:“过几日天冷些,我再置备几身棉衣。”
几个姨娘都说话了:“浓浓长大了。”
“是啊,懂事了,里里外外一把抓,可不是从前娇气的样子了。”
“想当年才那么点儿,就看上我的手艺了,要我给她炖鸽子吃。”
于寒舟抬头看她们一眼,说道:“这回仓促了,把姨娘们忘了,下回记得你们。”
几个姨娘便纷纷夸江大夫人会养孩子,各种恭维。
本来这一路走得绝望,没想到于寒舟突然出现,死水当中又迸发了生机。
江大夫人一向不把姨娘们看在眼里的,由着她们恭维,眼也不抬。等人悻悻散去后,她拉着于寒舟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必管我们,人多口杂,你走吧。有这一双鞋子,母亲记得你的孝心。速速离去,莫生枝节。”
江大老爷在一旁听见了,道:“走吧。”
人多口杂。
他们怕露了口风,把她也牵连进来。
于寒舟便道:“本该一家人团聚,便是暴露了又如何?”又道,“母亲不必担心。这一路三千多里路,倘若没有我帮衬着,这日子他们过不下去。便是为着这个,谁也不会露了口风。”
江大夫人叹了口气:“我只怕有人心眼小,拼着自己不好过,也不叫你好过。”比如几个庶女,自小被女儿压一头,她担心她们坏事。
“母亲别担心。”于寒舟劝道。
过了一会儿,江大夫人又道:“你不该出现这么早。”她又开始教导女儿,既要施恩,要保证众人不敢多嘴,就该叫他们吃点苦头,苦到绝望的时候,再送点甜头,这样人人都会闭紧嘴巴,不会招惹祸端。
于寒舟低头受教,等她说完,才道:“我舍不得父亲、母亲、祖母吃苦。”
江大夫人一怔,眼眶顿时红了,她别过头去,轻轻吸气。
于寒舟当然也考虑过这一点。江家人口多,二十多个人,总有些人心思不纯。她晚出现几日,的确像江大夫人说的那样,会好很多。
但她怎么舍得呢?老太太年纪大了,再熬几日,怕要生病。江大老爷和江大夫人都是骄傲的人,天天挨差役的鞭子,身体上的疼痛且不说,只说精神上就受不了。原剧情中,江大夫人就是受不了这份屈辱,摔了碗,拿碎片割腕自尽了。
“大姐姐。”这时,江如雪走了过来,目光惊异且喜悦,“真的是你。”
于寒舟对她点点头。
“那日在街上见到你和睿哥说话,我还恍惚了,没想到真的是你。”江如雪有些激动地道,好似见到她死而复生非常高兴。
于寒舟微微一笑:“是吗?”
“你还活着,太好了。”江如雪说着,声音都哽咽了,她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又道:“你和睿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