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着热,头脑昏昏沉沉的,并不想读书。恹恹地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她:“你绣的手帕,前儿给母亲了?”
于寒舟点点头:“给了。”
本来早该绣好的,但是大嫂一走,她就懒了,磨磨蹭蹭的,一天绣一点,前天才给侯夫人送去。
“母亲很喜欢。”他垂下眼睛说道。
侯夫人是很喜欢,收到手帕后,再看她时眼神更加慈爱了。
若是从前,于寒舟听了这话,不会多想,只会点点头说:“是啊。”但是自从知道他喜欢她后,再听他的话,总觉得意有所指。
她想了想,问道:“你要一条吗?”
他咻的抬起头,目光锃亮:“你得闲的话,可以给我做一条。”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急着用,你慢慢做,别累着。”
扎几针而已,又不是多么繁复的花样,累是累不着的。他这么说,显然是很想要,又怕她烦。
“那我给你做一条。”于寒舟痛快应了,拿了针线绷子过来,坐在床边,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花样?”
他想了想,说道:“你做的我都喜欢。”
他想要的花样,她不见得喜欢,更不见得会绣。她会绣什么,就绣什么好了,他都喜欢。
于寒舟觉得他实在很识相,笑着道:“那我就看着绣了啊。”
“好。”他轻声道。
屋里一片安静,她做针线,他就坐在床头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不显得难捱。
于寒舟是想着,纵然以后可能会变,但他现在是喜欢她的,这一刻是真的。她并不讨厌他,可以试着培养下感情。
他想要条帕子,并不是多难的事,成全他又怎样?如果感情培养起来,日后他又没变,两人好好过着日子,她的生活简单快乐,娘家那边也不必丢面子、为她担忧,却是很好了。
贺文璋吃了药,渐渐就有些发困,他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强撑着打起精神要跟她说话。于寒舟看不过去,放下针线绷子,要安顿他躺下:“你睡会儿,起来我们再说话。”
他被她扶着躺下,眼睛犹舍不得合上,一眼又一眼地看她,终究抵不过药劲儿,睡着了。
于寒舟看着他安静的睡容,忍不住想笑。她很理解他这会儿的情态,刚动心的人就是这样,黏黏糊糊的,片刻也舍不得挪眼。
他睡得不久,醒来后于寒舟还在床边,他一眼看到她低头做针线的样子,心里一下子被填满。他看着她,目不转睛,直到她发现他醒了,看过来时,他才道:“待我病好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寒舟好奇道:“什么地方?”
“我往年都在那边过冬。”贺文璋说道。
于寒舟磨磨唧唧绣好了一片叶子,这会儿也烦了,把针线丢开,好奇问他:“是别院吗?”
他笑道:“先不告诉你。待我好了,带你去。”
于寒舟便好奇起来。能给他过冬的地方,一定有些妙处,便道:“那你快些好起来。”
“嗯。”他笑着点头。
午后,侯夫人过来了:“璋儿好些没有?”
“好些了。”贺文璋答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并不很难受,比往常都好。”
侯夫人仔细观察他,也觉得他不似从前那般吓人。从前病着时,他总是看着要过去的样子,每次都叫她提心吊胆的。这回却好多了,叫人瞧着吃点药就能好起来的。
她再看于寒舟,更是慈爱:“辛苦你了,要照顾璋儿。”
于寒舟便道:“母亲说得哪里话?璋哥又不难照顾,我只陪他说说话儿罢了。”
正说着,丫鬟端了药进来了,要喂他喝。
贺文璋的目光落在药碗上,又朝于寒舟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坐直了,就要吃药。
于寒舟暗笑。这人,想要却不说,也真有意思。
“我来吧。”她擦了擦手,将袖子一挽,便坐到了床边。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就要喂他吃药。
一抬眼,贺文璋正看着她,一双眼睛简直放光,嘴角上扬着。
侯夫人都没眼看了,笑骂道:“就知道累你媳妇儿。”
贺文璋的眼睑垂下来,没作声。
于寒舟好笑,说道:“这有什么?不过喂个药而已。”舀了一勺,喂到贺文璋的嘴边。
侯夫人看着大儿子小口小口喝药的样子,有些牙疼。若是她小儿子生病了,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既你没事,我便回了。”侯夫人说道,转身走了。
于寒舟不紧不慢地喂小猫吃药。
他吃一口,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睛,脸上添点血色。
于寒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贺文璋是很想看她,又觉得太近了,不好意思看她。口中喝着苦涩的药汁子,却丝毫不觉得,他以为自己此刻喝的是糖水,一勺又一勺,都甜到心里了。
侯夫人回到主院,见了侯爷,就说道:“大儿媳真是好。也不知璋儿哪里入她眼了?”
她虽然是贺文璋的亲娘,却也得说,他不得女子喜欢。
侯爷比她还冷静些,他想了想,也想不出来,便道:“许是缘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