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喝水的时候会不小心被段千钰的话给呛着。
叶云卿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也曾是仙殿之人,哪怕如今范围内已多了好几处仙峰,但大部分地方我都非常熟悉。”
段千钰又拿出了自己的扇子,整一副文雅公子的模样:“谁说我要带你熟悉仙殿了?当我是要做巡察吧,想要阿卿陪我。”
“从前我们不是不管做什么,都总是形影不离的吗?莫非,阿卿又开始嫌弃我了?”
叶云卿不太懂,这个‘又’字从何而来。
大约是习惯了段千钰的各种骚操作,叶云卿很快又调整好了心情。
等真的陪段千钰晃悠了一圈,他才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仿佛是在向仙殿的人宣誓主权。
不过,也不晓得是否因为段千钰总能整出这样的事情来,叶云卿发现仙殿里的仙人们似乎不再像初时那般排斥他了。
今日段千钰带着他,在遇见一些后辈时也会像以前一样给他们指点。甚至到后边,段千钰似乎是又回到了以前他尚在仙殿时候的习惯,见他太过安静,下意识开口让他给那些人指点一二。
叶云卿看着面前一脸懵逼的仙人们,无声看向段千钰。后者好像也才意识到这件事,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抱歉,还有些许他看不透的难过。
他突然意识到,既然段千钰也将他视作极为重要的朋友,那么他是否能够认为,他对他的堕魔……其实同样非常难受?
段千钰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后正要朝几名表情发懵的后辈开口,叶云卿却突然隔着衣袖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动作打断。
“那我告诉你们,如何才能不轻易着了心魔的道罢。”
小仙人与段千钰闻言,皆是一愣。叶云卿倒是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低声开了口,如冷泉般清凉又细腻的声音轻轻传入他们耳中,不知缘何竟有平静人心的效果。
小辈们还得再三提醒自己,面前的人真的是一位魔修而不是仙人。
不过,堂堂一位魔尊竟然教他们要怎么做才不会轻易堕魔?
他们心情有些复杂。
段千钰是盯着眼眸微敛的叶云卿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抓住自己的手还未松开,甚至抓得有点紧。
他的心忽然又软成一片,眼中的柔和与浅淡的笑意都叫旁人给发现了,换来另一波的震惊。
段千钰索性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在叶云卿说到一个顿点后,立马伸手习惯性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朝围观的小辈们扬嘴一笑:“好了,正好已是日落时,本尊与阿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再把他留给你们了。”
这话说者有意,听的人倒也听出了暧昧。
叶云卿侧身站在他身后,耳根微微发红,心道段千钰又不正经了。
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实际行动却是一片空白。
小辈们对叶云卿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对他倒也没有几位仙君与上仙的怨恨来得大,正处于较为不知世事的纯真阶段,所以听见段千钰这么一说,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声。
段千钰又弯了弯眼睛,然后带着叶云卿走了,直催促他到海月仙峰取酒。
有人在他们离开后小声呢喃:“我瞧着,仙尊大人也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可怕。”
“废话,你也不看看跟在他身边的是谁?”
“怎么?那不是魔界魔尊吗?说来,魔尊大人和我想的也很不一样啊!”
“你是咱们之中仙龄最小的,不知道魔尊他曾经也是我们仙殿的人。仙君和上仙他们都不让多说,但其实咱们私底下都知道,这两位从前的关系可好了……”
叶云卿一共给段千钰酿了六坛揽月酒,但是在段千钰准备把六坛全都扛走时马上制止了他。
他纠结地提醒:“……我觉得可能会有些烈,以我们的酒量,两坛不能再多了。”
段千钰笑了一声:“阿卿从前又不是没同我喝过酒,可还不清楚我的酒量吗?”
就是因为喝过才清楚。
段千钰酒量很好,比他好上很多,说千杯不醉也不为过。只是,这毕竟是他酿制的揽月酒,他也是根据自身情况估计了一下,确实是两坛不能再多了。
叶云卿见他如此坚持,便退一步说:“行,你可以将它们全部带着,不过另外四坛你今夜恐怕是开封不了的。”
段千钰眉头轻轻一挑,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好,那我今晚看看,阿卿酿的这酒能有多烈。”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将把酒言欢的地方定在俩人曾经待了许久的踏云仙峰。
踏云仙峰曾是他们二人,还有几位同门师兄弟修行时居住的地方。
如今那几位同门几乎都已是上仙又或是仙君之辈,有了自己的仙峰。而段千钰在叶云卿离开后又对他一直非常思念,在那之后就特意没再安排人入住,踏云便一直闲置着,只是都会有人定期清扫,所以叶云卿过去的时候,见到峰顶的小院还是如此干净。
叶云卿抱着其中一坛酒,和段千钰一起来到了后院,那建于水池上的亭台处。把酒放下后,他才开口询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甚至每次隔日醒来都会忘了自己前一晚醉后所发生的事情,只从段千钰口中听说过,他喝醉时候不吵也不闹,并不烦人。
他心里其实有些担心,担心段千钰这些日子下来对他的事情已有所察觉,不管是堕魔上又或是情感上的事情。
万一他在醉后没承受住段千钰的逼问,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会发生什么事?
叶云卿微微出了神。
龌龊心思若被段千钰发现,他会把他赶走吗?堕魔的事情若让他探出了异常,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阿卿?”
段千钰温润的声音将他思绪唤回,他刚侧头,就看见了他脸上柔和的笑意:“我确实有很多话想与阿卿说。”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几分,连语气都沉重不少:“时过经年,如今你我已物是人非。你可知晓,当年我们仍在一起修行时,我从未想过你我二人竟会落得身份对立的下场?”
叶云卿放在酒坛边缘的手指收紧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