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便硬生生压下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此时气氛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狼王看看床上的兰霜,再看看床上坐的小姑娘,再看看对面的灰布衣衫男人,最后看了一眼厌西楼。
他沉默一会儿,决定就等在这,不动了,并朝外大喊了一声:“婚礼择日再办!”
那一声大喊惹得鹿雁和鹿烬立刻转头看向他。
狼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声吼过于嘹亮了,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没再作声。
四个人就这么在这屋里守了一晚上。
后来鹿雁爬上床,躺在了兰霜身侧,闭上眼轻轻抱住了她,等着阿娘缓过劲来。
而门外的土豆精鹿归和黎素素在台阶上坐了一晚上,祭奠自己削了一晚上还吃不到的萝卜。
夜风吹啊吹,吹得两人身上凉飕飕的,心里也凉飕飕的。
……
兰霜睡了很久,这是她很久很久以来第一次在睡后做美梦。
梦里,她回到了过去,她每日都在笑,脸上的神色是那样柔软,她抱着怀里的宝贝,世间便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 。
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梅花香萦绕在鼻端,她知道,那是女儿身上的香味,好闻得令她总想抱着她不撒手。
兰霜深呼吸了一口气,面颊还带着笑。
临近清醒的时候,昨天发生的一幕幕便猛地蹿入脑中,她呼吸一窒,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睛。
下意识想坐起来时,兰霜偏头就看到身侧躺着的环着自己腰的小姑娘,她紧绷着的情绪瞬间放松了下来。
此时距离得近,她看得清楚,她可以仔仔细细地看女儿。
兰霜的眼睛一寸寸一遍遍地看着鹿雁的脸,逐渐的,面前这张灵动的脸便与很多年前她抱在怀里的那个婴儿重合到一起。
她又想哭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万一再将眼睛哭得更不好,便不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女儿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女儿,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希望已经逐渐变成了绝望,只有脑子里的执念在支撑着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怕后半句不敢去想,但是她一定要去找。
鹿雁其实早就醒来了,她感觉阿娘一直在看自己,没过一会儿又感觉阿娘凑了过来,额头贴着她额头,亲了亲她的脸。
那动作轻轻的,似不敢吵醒她。
她这才是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娘美丽的脸,和哭肿了的眼睛,便伸手抱住了她:“阿娘。”
兰霜又要哭了。
鹿雁忙说:“阿娘不要哭,以后雁雁都陪在阿娘身边,不离开。”
兰霜努力吸了吸鼻子,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点点头:“嗯。”
鹿雁心里想着,以后要给阿娘写一本《让人开心的笑话一千零一夜》,这样让阿娘每天看都笑。
旁边或是依靠着床,或是站着,或是坐在地上的三个大男人看到这一幕,谁都没说话。
兰霜今天心情平静下来了,她握紧了鹿雁的手,问她:“这些年,囡囡是怎么过的?小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记得多少?”
她如今肯定,当初女儿肯定是被人偷走的。
当初女儿那样小,是绝对不会自己跑的。
鹿雁见阿娘笑容温婉柔和,想了想,也不想隐瞒,她像是告状一样说道:“阿娘,当初我是被无涯谷的宁风免偷走的……”
她将宁风免如何将自己偷走,如何伪造自己死亡,又如何把自己关在孤峰十六年还称她为阿四,还有后来等他十六岁那年将她带去无定九幽替换灵心魂魄来镇压妖魔一事都说给兰霜听。
当然,她绝对不会忘记和阿娘说当初厌西楼如何下到无定九幽,将自己带出来,并且背着自己走出冰天雪地,看到如今的世界。
鹿雁忍不住就将厌西楼夸了个天花乱坠,“要不是恩人,我现在都不能见到阿娘的!恩人真的特别特别好!”
有些话听得一旁的厌西楼都忍不住红了脸。
平时小器灵夸他时,他觉得她说得特别对,从来不会羞涩,怎么今天她再这么一说,他就那么紧张呢?
他堂堂未来九尾天狐……
兰霜安静认真地听着,听到自己女儿竟是被那宁风免如此对待,又将她封印在无定九幽千年之久便肝火烧起。
她的脸色冷冰冰一片,“原来是无涯谷害我与囡囡分别多年,原来是这宁风免伤我儿如此之久,囡囡放心,等阿娘离开这里,阿娘替你铲平无涯谷,鸡犬不留!”
旁边的鹿烬先前只听沈雾海说过,可如今听女儿自己说出来,也是气得不行,忍不住握紧了刀。
“所以,清清,我们什么时候和女儿一起离开这里?”
兰霜话语一顿,目光冷冷地看向一旁的鹿烬,算是正式看他一眼,然后嘴里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你没看好女儿还有脸站在这里?出去!”
鹿烬那张清隽温雅的脸瞬间就红了红,白了白,似有什么话要说,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鹿雁拉了拉兰霜的手,道:“阿娘,现在我都回来了,这件事不怪爹爹的,都是宁风免阴险狡诈!”
兰霜冷冰冰的脸转向鹿雁时便柔软了下来,她摸了摸鹿雁的脸,说道:“别替他说话,宁风免固然该死,但是,若不是你爹没看好你,也不至于我们母女分别这么多年。”
鹿雁偷偷朝着一旁的爹爹看了一眼,就看到他脸色苍白,显然心里不好受。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阿娘直接柔声说道:“囡囡,阿娘今天不想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