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戈十分理解,说:正该如此。
陆明煜笑笑,到底高兴。
他说:云郎,倘若此事能成,当真了却我心头一桩大事。
哪个当皇帝的不希望百姓饱足安康?可惜在决定一年收成的因素里,人力占比实在太少。再被静心伺候的庄稼,撞上一场雹子,还是全要烂在地里。假若大周境内真的存在能够一年三熟的地方,那无论耗费多少心力,陆明煜都一定要将其拿下。
他说得果决坚定。燕云戈听在耳中,心头先因云郎二字一颤,随即跟着微笑。
他以为陆明煜沉浸在对派谁去岭南的构想中。没想到,自己面上透出的一点异常,竟也被天子察觉。
陆明煜简直拿燕云戈没办法。要说起来,云不也是他名字里的字?怎么就介怀成这样?
在考虑民生大计的同事,天子抽出一点工夫,来安慰情郎: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这么叫。但你要知道,我叫的,从来都是你,再没什么其他人。
燕云戈听着,心中微动。
陆明煜:云戈?燕郎?大抵是之前没这么叫过,这会儿出口的哪一个称呼对陆明煜都颇陌生。
燕云戈说:不必了。
陆明煜挑眉看他。意外地,他从燕云戈面上看到释然,欢喜。
云郎就很好。他说,只要你是在叫我,那什么都很好。
陆明煜低笑了声,说:哄朕开心。
燕云戈说:是实话。
陆明煜轻飘飘看他一眼。燕云戈心尖一跳,在意识之前,口中已然唤道:清光
我信了。陆明煜笑道。就在这时,两人听得咻的一声。
陆明煜讶然抬头,见到一抹璀璨自空中绽放。
呀,竟然又到了这个时候。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提前接到传令的宫人们再放起烟花。
无边烟花之下,天子与他的情郎并肩而立。
这一次,他们一起看过一场盛大风景。
建文六年,六月,一批农官离开长安。
虽然早前那会儿,天子曾用你若再走来威胁将军。但这次,燕云戈还是跟着农官们一同南下了。
这是奉天子诏。一来,他对岭南状况的确相对熟悉。二来,根据当地报上来的奏折,燕正源的身子是真的很不好。
虽然此前数年,燕正源已经近乎公开地不认燕云戈这个儿子。但到了最后一程,为人子,燕云戈仍不能真正撒手不管。
好在陆明煜是真的大度。天子原话是:他毕竟为国征战半生。往后郑易、郭信做的那些事儿,想来也非他所愿,对否?
燕云戈哑然。他难以回答,毕竟自家的事情,自己最清楚。
看他这样,陆明煜反倒笑笑。他说:去吧,我等你回来。
燕云戈深吸一口气。哪怕是在时隔一年,再度踏上岭南地界的现在,再想到天子那日的神色,他仍有十分心动。
辅助当地官员安排好农官们后,燕云戈回到家中。
曾经的抚远大将军如今躺在床上,将行就木,与任何一个老人并无不同。
听到门边传来的声音,燕正源甚至不曾转头。还是等燕云戈到了床边,他才察觉:啊,是云戈咳、咳咳!
燕云戈心情复杂。他扶着父亲坐起,给他端过一碗水。只是那声父亲,到底不曾叫出口。
父子相对,燕正源的眼睛如今已经很不好。再看儿子时,视线都有模糊。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却问:郑恭那老东西,到最后也没告诉我。那携契丹贼人到我北疆城中作乱之人正是郑易,对否?
燕云戈心头一跳,抬头。
他对上父亲虽然浑浊,却依然透出狠色的目光,心头微颤,到底答:对。
早知如此,燕正源道,当初就该直接把那孽畜掐死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燕正源再度虚弱。
他没再提起郑易,而是问燕云戈:后面收服城池、将契丹贼人追杀殆尽的云归将军,便是你?
燕云戈更是五味杂陈,回答:是。
这个字后,他从父亲口中听到三个好字。
病了太久,直到今日,燕正源面上终于多了一丝喜色。
他气若游丝,却还是坚持说:我燕氏以军功起家,虽然沦落至此,却也终于不算堕了祖宗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