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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燕云戈也看出他极有兴致。只是他去询问,陆明煜总端着神秘神色,不与他细说。

燕云戈好笑,想:那我便等着。

纵然千防万防,这一晚,他依然做了梦。

不再是岭南林中,而是一片宽阔草场。绿草茂盛生长,足有马腿那么高。

突厥人的斥候隐匿其中,一般人极难察觉。可他是自幼在边疆长大的儿郎,尚未学会走路就知道如何骑马,自然也能在风吹过草丛时察觉异常。

他看到了一场战争。

异族的血顺着刀锋灌满衣袖,突厥人的吼叫划破苍穹。战斗尚未结束,就有秃鹫在所有人上方盘旋飞动。

直至草原上只剩大周士卒,一切终于止息。

有人来到他身侧,唤他:云戈。

燕云戈再度惊醒。

第75章 真假 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又何必再

头在隐隐作痛。

燕云戈低低喘气, 手捂在额头。

虽然不知缘由,但他意识到,自己正要想起什么。

燕云戈不欲如此。

他直觉性地认为, 自己要想起的一定不是好事。

可头痛愈烈,完全不容他抗拒。

待到又一波抽痛袭来,燕云戈眼前一黑,直接歪倒在床上。

此时已经天亮,陆明煜早去上朝。

宫人们吸取之前的教训, 正在外间悄悄讨论:虽然屋中尚无动静,但你我也该去看看,兴许云将军已经醒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推门, 第一眼,云将军并未起身,仍然躺在床上。

第二眼,燕云戈身体压着薄被, 眉毛紧紧拧起,额头一片冷汗。

哪怕在睡梦中,也能让人看出他的痛苦。

在几个小太监的视线中, 床上的男人猛然抽动一下。

小太监们惊慌失措, 过了片刻, 有人站出来拿事:还不快去请太医!

要求之余还有庆幸。还好进来看了,否则, 倘若天子下朝回来时还是这样。他们几个,恐怕全部要吃挂落。

就这样,有小太监匆匆奔去太医院。

如今的院判已经不是当年的张九龄了。他儿子在两年前的科举中被点到榜末,虽不算极优,但也能保院判之子进翰林院。那之后, 张院判就辞去了在太医院的差事,提前进入养老生活。

新的院判赶至福宁殿。他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此前不曾见过燕云戈。这会儿先听了小太监们的描述,第一反应,云将军这样,多半还是因为旧伤。

待见了燕云戈本人,院判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他还算镇定,先写了方子。看看时候,天子即将下朝。新院判便侯在殿里,果然,陆明煜回来,听闻燕云戈病倒,第一句话便是:太医呢?!

新院判顺势出场。

他说了自己的判断。按说云将军一身大伤小伤早已愈合,又没什么伤筋动骨、伤及器脏之处,不至于等到这么久之后再发作。但众人皆知,云将军还曾中毒。

微臣问过这位小公公,院判道,当时云将军醒来不久,解毒的方子就停了。想来是那会儿并未彻底拔除余毒,如今又有发作。

陆明煜坐在床边,看着眼前带着清晰痛苦的男人。

这一幕何其眼熟。

当年在上林苑,自己不过去了一场宴,回来就发现燕云戈不见了。再往后,燕云戈被人抬了回去,仿佛就是如今模样。苍白、冷汗涔涔,仿佛在梦中都在与什么相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应:是吗?

语气不轻不重,听得原本笃信自己判断、觉得自己的方子一定有用的院判冷汗也要下来了。

他参悟不透天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在陆明煜态度很快和缓,吩咐:就按院判的方子煎药吧。李如意,你平日做事最是细心。云郎这边,你好好看着。

李如意应了,天子慢慢吐出一口气,离开屋子。

对情郎,这样当然不好。至少陆明煜知道,如果倒下的是自己,云郎一定会在他身侧衣不解带地守着。

但他又总要记起上林苑里的场面。自己心心念念、担忧记挂的人,不过半天时日,就全然换了一副态度。

他无法再想下去,干脆用政务填满自己的心神。

一沓折子批完,有宫人过来。陆明煜心神紧绷,面上却看不出情绪。在宫人眼里,就是陛下愈发深不可测。

不过,来人并非要找陆明煜报燕云戈的状况,而是问他是否用膳。

陆明煜怔了半晌,才吩咐:那便摆膳吧。

他抱着杂乱心绪,一直等到暮时,第二支靴子终于落下。

燕云戈醒来了。

宫人把这个消息报给陆明煜,陆明煜蓦然起身。可欢喜只有一刻,他不动声色,问:云将军状况如何?

宫人答道:将军正在用药。奴才看着,将军虽仍有些精力不济,却也未见病痛。

陆明煜微笑一下,心中安定许多,说:那就好。

他往寝殿去。进了门,一眼看到靠在床上的燕云戈。

正如宫人此前说的,燕云戈看起来依然苍白虚弱。只是神色安稳,见了陆明煜,便放下手中药碗,露出笑脸,说:清光。

两个字出来,陆明煜心神彻底安稳。

他快步走到燕云戈身畔,关切道:云郎,你身子如何了?

燕云戈叹道:原先也没什么事,只是平白让你担忧。

陆明煜说:你都晕了,怎么算是无事?

讲着话,他身体凑近许多,带着十分烦恼,说: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契丹可汗死得那样轻松。

燕云戈面色微凝,转而笑了,说:凌迟之刑,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轻松。

陆明煜看他,道:不及我云郎之苦。

在他的视线下,燕云戈窝心至极。

他叹一声,把药碗放在一边,去揽陆明煜肩膀。

清光,燕云戈低声道,你这样在意我,我哪里还会痛。

这么说,便是想与天子温存片刻。可他这一动,陆明煜又留意到那碗喝了一半的药。

天子直起身,将药碗端起,亲自为情郎侍药。

等到一碗喝完,陆明煜问:苦不苦?

燕云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说:不苦。

这对燕云戈而言是实话。他从前受过多少伤,如今怎么会因区区一碗药受不了。但陆明煜却似不信,说:真的?

燕云戈说:自然是唔。

他被天子吻住。

陆明煜不信他的话,要自己来尝。

他撬开燕云戈唇齿,舌尖在对方口中探过。随着亲吻加深,天子近乎贴在燕云戈怀中,带着燕云戈不知晓的庆幸,叫:云郎、云郎

陆明煜想说,还好你还在。

他担忧那样久,只怕自己的情郎再与从前一样消失。如今得了确认,就还想用更多亲昵来证明云郎的存在。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陆明煜终于安心。

他幽幽开口,却道:你骗我。

燕云戈原先正沉浸在暧昧气氛中,一下一下啄吻陆明煜面颊、耳廓。听了这话,他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身体手脚迅速发凉,身体僵硬,脑子空白,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