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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坐着,脑海中的困惑再度翻涌而上。分明是暮春时节,天气已经转暖。自己又是一贯的好体魄,怎么如今忽然遍体生寒?

将军、草原

相撞的兵戈,浸润土地的鲜血。

燕云戈倏忽头痛。大颗汗水从他鬓角滑落,口中发出无声地喘息。

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这时候,他身后贴来了温度。

天子不知何时醒来。

他从背后环抱住痛苦中的燕云戈,还顺势握住燕云戈冰冷的手。

云郎,陆明煜的嗓音还带了点含糊,完全是和情郎撒娇的态度,怎么不睡?呀,手这样冷。

他说着,下巴搭在燕云戈肩头,还黏黏糊糊地哼了一声。

燕云戈闭上眼,说:我

他没看到陆明煜冰冷的眼神。

第21章 揭穿(上) 你若真的这样爱我,为何又

但这不妨碍燕云戈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场面实在古怪,到了他无法纵容自己忽略的程度。

清光有事瞒着他。如果他真的是江湖人,他见到的景色为何不是涛涛江河,巍峨峻岭,乃至寻常坊市,而是塞外战场?

他身上有铠甲,在提刀斩外族,精疲力竭时常常睡在马腹之下。这根本不会是江湖人会有的生活,相反,如果他真的是将军,一切就能说得通。

梦到有人发觉了你我的事,不知不觉中,燕云戈已经能顺畅地把谎话说出口,一定要你纳妃。

讲到这里,他转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皇帝。

陆明煜显然意外于他的说辞。他面上佯装出的就迷蒙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目光,说:这又如何?云郎,我与你说过了。这些事,你不必烦忧。

我如何能不烦忧?燕云戈反问,你毕竟是天子。何止文武百官,天下都盯着你后宫的位置。

陆明煜皱眉,那又如何?

燕云戈说:你总要封一个皇后,总要

陆明煜打断他,坚决道:不会。

若他喜爱女郎,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他和某个女子成亲,相濡以沫度过一生,绝不做父皇那样的人。

可他分明只对男人有感觉。既然这样,何必平白拖一个清白女郎下水,在宫里日日对镜话凄凉?

燕云戈却显得不信。他不再说话了,而是静静看着陆明煜。

瞳仁很黑,让陆明煜想到了深深潭水。只是其中并没有能将人拖进去溺毙的攻击性,唯有淡淡悲伤。

陆明煜心中挣扎。

信、不信

燕云戈轻声道:陛下,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陆明煜瞳仁一颤。他心中的天秤倒向一边,满心只剩对燕云戈的痛惜怜爱。他不无惆怅地想,燕云戈从前是草原上的海东青,如今却只能留在深宫里。诚然,燕党自作自受,如今已经是燕云戈最好的结局。可雄鹰被折去翅膀,到底令人惋惜。

陆明煜搂住燕云戈肩膀,让两人身体贴在一处,体温都融在一起。

不会,他认真地、郑重地告诉燕云戈,云郎,我知口说无凭。可往后你我还有百日、千日,你总会知道,我与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只要你,只会有你。一生一世,都不辜负你。

说到此处,陆明煜记起什么,拢起自己一缕长发。

燕云戈怔然看他动作。

他方才那样表现,仅仅是想要打消天子的疑虑。可当下,陆明煜把自己的一缕发与燕云戈的一缕发打成结,再笑盈盈看他。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燕云戈喉中酸涩,想:你若真的这样爱我,为何又要骗我?

云郎,天子又问他,你信我否?

燕云戈无法说不信。

可他要开口,脑海中又闪过梦里的图景。

信字同样难以说出。

燕云戈心潮涌动。他吸了一口气,干脆往前,以亲吻封住天子口唇。

仿若是因皇帝方才一番剖白心意而激动,情难自已。

他含着天子的唇舌,听着陆明煜低低呀过一声,很快变成配合地唇齿纠缠。两人倒在床榻上,天子的嗓音里都多了微微颤动,叫他:云郎,莫要、莫要

燕云戈稍稍起身,自上而下看天子。

天子的腿正屈起,碰在他腰上。分明已经很动情了,偏偏还要为明日正事强忍。眸中有水色潋滟,见了他的视线,又弯眼一笑,将他拉下去,咬着燕云戈的唇,低声说:明日再要你侍寝,好否?云郎,我也好想。

燕云戈只庆幸如今天昏,自己又背着窗外照进来的浅淡月色,皇帝多半看不清自己神色。

他答了一声好,嗓音是嘶哑的,显得隐忍又深情。

天子便笑。他侧过身,还是与燕云戈相拥。毕竟夜深,心境开阔之后,倦意跟着涌了上来。陆明煜咕哝一句你也快些睡,就闭上眼睛。

燕云戈心中五味杂陈。半晌,他把陆明煜往自己怀中揽了些,心想:等我弄清楚这件事,只要你没有骗我,不,哪怕你真的骗我,只要有你的理由,我都愿意继续留在宫里。

做你的云郎,等你的承诺。

燕云戈想着这些,心情同样一松,也跟着睡去。

他下了决心。首先,陆明煜身边这些人不可能和他说实话。那么,还是得再往外间去。

燕云戈琢磨着如何从众多宫人眼皮子底下离开的时候,长安城内,郑易垂头丧气,回到家中。

他昨夜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细说起来该牵累全家下狱的事。虽然也是父亲授意,可郑易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抱着这样的心情,郑易来到父亲书房,说:不是云戈。

郑恭皱眉。

郑易说:我看了,永和殿里的确有一个男人。身量与云戈相似,也同样是习武之人。不过,不是云戈,只是一个寻常出身的侍卫。

听到这里,郑恭露出厌恶神色。

郑易也觉得皇帝太薄情。云戈没了才多久,他就如此行事?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燕叔。

思及此处,郑易头大如斗,尴尬万分。若不是他信誓旦旦说那人身形与云戈相似,燕叔怎么会抱有那样大的期望?

看了儿子神色,郑恭叹一口气,道:还是我去与将军说。

这边郑家父子的对话、燕正源的状况,燕云戈自然是一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