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楚凤宸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死死盯着沈卿之冷道:“沈卿之,你不要忘了你手上兵力是朕亲手交给你的,今时今日你所作所为,来日朕一定会十倍百倍奉还到你身上。你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朕,或者等着日后被凌迟。”

沈卿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大约是没有预料到她居然选择了破罐子破摔的方法。片刻之后,他才收敛了惊疑的神情,慢条斯理擦拭着袖上被撒到的毒酒湿迹,一面擦一面淡道:“微臣不懂公主在说些什么。”

是,公主。

楚凤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青绿纱裙,抬头看着顾璟。

楚凤宸和和宁是同一个人,这是一个万劫不复的秘密。如果可以,她是打算瞒到天荒地老的,可是事到如今,她必须做一个抉择了。是让它成为沈卿之手上的把柄,还是自断一臂乱他阵脚。更何况顾璟这木头就要跌入他的陷阱了……

她轻道:“沈爱卿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朕在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沈卿之但笑不语。

楚凤宸抬头看顾璟,一字一句道:“朕原本就叫和宁。”

顾璟陡然间瞪大了眼睛!

楚凤宸却移开了视线,朝沈卿之勾了勾嘴角,低缓道:“朕身上流淌着的是楚氏血脉,宫外是我燕晗的黎民,还有摄政王的铁骑,丞相自负尽得民心,不妨试试楚家江山到底要不要得起。”

寂静的御书房,粘稠的氛围,凌乱的呼吸。楚凤宸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也感知不到自己的呼吸,她只安静地站在原地,把这多年的秘密彻彻底底地曝露在了举国之中唯一能够制裁她的人面前,话出口,她发现自己毫不后悔。

五岁回宫,七岁成为楚凤宸,十岁登基,十五岁执政五年,这竟是她这漫长的帝王生涯中最为轻松的一刻。

她甚至还有余力朝顾璟笑了笑,把那根僵硬的木头震惊的神色尽收眼底。

沈卿之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弑君?”

“是。”楚凤宸道,“你不敢。”

两成兵力,裴毓生死未明,司律府执事未归,他当然不敢。

御书房中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沈卿之的笑声低沉地响了起来。那笑声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一声比一声嘶哑,到后来渐渐成了疯狂的大笑。那一张温文儒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杀意在他的眼里翻腾肆虐烧成了狂躁的海洋。

他的笑声未歇,御书房外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不一会儿,一个禁卫犹豫着进入御书房,脸色惨白道:“大、大人!”

“说。”

禁卫焦急道:“大人,摄政王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裴毓?!楚凤宸的眼睛亮了。

沈卿之神情一僵。良久,他冷道:“带公主殿下和驸马回华容宫,非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见。”

“是。”

……

一盏茶的功夫,楚凤宸回到了华容宫。她匆匆冲回了帝寝中,褪下一身女装换回了属于燕晗国君的帝袍,又做到了梳妆镜前,把脸上那一堆脂粉擦得一干二净,稍稍做了一些改动。很快地,镜中的和宁公主又变成了楚凤宸。

时下局势瞬息万变,楚凤宸的作用要比和宁大得多。她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收回了复杂的目光,却在房门前望着窗外那一抹身影踟蹰犯了难。

房门外的院落中站着的是顾璟。

方才是局势紧张逼不得已,她才豁了出去破罐子破摔,可是现在这最深的真相已经尘埃落定,之前所有的尴尬又曝露在了日光下——于公,她女扮男装登基为帝,这几乎是对律法的渺视亵渎;于私,她还千方百计拐了他做驸马,这几乎可以算是坑蒙拐骗……

她的手黏在了门上,僵滞了许久,终于闭上了眼狠狠推开了房门——几乎是同时,那个颀长的身影转过了身,凌厉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在了她的身上。

万丈阳光洒落在地上,不知名的虫儿嘶声鸣叫着。

楚凤宸咬了咬牙一步踏出了房门,一步一步来到顾璟身前,低声道:“你若要追究,朕不会推脱。”

顾璟的眸光颤了颤,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低垂下了目光,连同整个身躯一起前倾,最终单膝跪伏在了地上,曲折成一个中规中矩的君臣之礼。

他说:“臣顾璟,叩见陛下。”

“顾璟,我……”

顾璟却摇了摇头,轻道:“顾璟受命于先帝,辅国政,扶新帝。你一日身着帝袍,便是顾璟一日的君主。”

“你不责怪我?”

“……责怪?”

“可我……”楚凤宸狼狈低头,“你衷心不二,我隐瞒你许多,我为了江山与私念逼你站边,逼你做驸马,把你拖下这一池乱水,我还让你陷入了现在的境地。我……”

他一腔正义满腹衷心,她给的却除了谎言还是谎言。说不愧疚,是骗人的。

顾璟缓缓抬起了头,眼瞳中映了无数复杂的光亮,终于却归为寂静,还有一点点柔和。静默了片刻,他的嘴角微微弯翘起了一抹极细的弧度,正是这一点点的光彩让他整个人如同宣纸上的墨莲被人泼了水,一瞬间鲜活晕染了开来。

楚凤宸愣愣看着,发现他躲闪开了目光,耳尖透了一点红。

“顾璟?”

“咳……”顾璟匆匆移开视线,良久,是他恬淡温和的声音。他说,“除却女扮男装登基这一条不合律法,往后要责罚改过,其余……都无妨的。”

“其余?”

这下,顾璟彻彻底底红了脸。

……

华容宫似乎真的恢复了宁静,没有宫婢,没有宫人,每一日只有早中晚时分才有畏畏缩缩的宫人把三餐送入宫中。只是这宁静终究是虚假的,外头是层层禁卫守备森严,华容宫已是彻底与世隔绝,外头的消息不能透进分毫。

裴毓如何,宫外如何,局势如何,这一切的消息就饿次断绝了。这样的清净是煎熬。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