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不愿退居幕后,还是——”太子拿起桌上的祥龙镇纸,神色不辨喜怒,拇指轻轻摩挲峥嵘龙头:“心中有其他人选?”
天寿帝干笑道:“你已是东宫太子,除了你,还有谁能继承大统?”
“父皇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太子垂眸,轻声道:“从小时候起,父皇就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
“……”
天寿帝被说中心事,愈发坐如针毡。
“父皇恨我母后不择手段怀上我,使得父皇和还是王妃的周嫔娘娘心生裂痕。即便我每日兢兢业业、晨昏定省——即便我每晚悬梁苦读,寒暑风雨没有一日中断习武——即便我文考武试都比弟弟们优秀——父皇的目光也不会在我身上多停留一刻。”
“……在父皇眼里,值得挂心的只有周嫔娘娘生的福王和长公主而已。”
他面带微笑,捏在祥龙头颅上的拇指甲盖却青白一片。
“福王已经死了……父皇如今又在看谁?”
天寿帝面色发白:“你已是太子,你的母亲已是皇后,难道这还不够吗?”
“原本是够的。”太子将镇纸放回原处,脸上已恢复平静:“只是父皇越过内阁直接发布圣旨的行为,引发了内阁不满。言官递来的折子,父皇可都看过了?都是在说父皇大权独揽,视祖制为无物啊……”
“武将的轻蔑,文臣的鄙夷,父皇难道丝毫没有察觉吗?”
天寿帝面色更加难看。
“我想整顿吏治,治军强兵,我还想再也不会有人敢对朔秦皇族口出狂言,我更想将皇权重新抓回我们手中!父皇若传位于我,仍可居住在瑞曦宫中,父皇以前拥有的,以后也有,并且只多不少——”
“儿臣会将天下的好东西都搜来孝敬你和母后,父皇想出宫巡游就出宫巡游,想兴修宫殿就兴修宫殿!父皇再也不必看那些狗官的脸色!我秦曜奕对天发誓,若得父皇垂青,则父皇永远为上,我永远为下。父皇,儿臣只差把心剥给你看,我的那些弟弟——要是让他们站在我如今的位置上,我敢担保,没有一个会有儿臣这般耐心!”
天寿帝眉心紧拧,脸上混杂着意动和纠结。
“父皇还有什么顾虑,还请直说,儿臣定然会给出一个满意答复。”
“你的弟弟妹妹们……”
“父皇放心,儿臣不是那等事后清算的小人,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儿臣敢对列祖列宗发誓,绝不会对他们出手。”
天寿帝眉头一松,坚定道:“朕要一个保证。”
“父皇想要什么保证?”
“朕还要写个圣旨,你让内阁批准,朕就写传位圣旨。”
“什么圣旨?”
天寿帝磕磕绊绊将心中所想说出,太子双眼渐渐眯成一条细缝。
天寿帝避开他越发尖锐的目光,嘟囔道:“……不行就算了。”
“行,怎么不行。”太子冷笑:“父皇不信我,没什么好奇怪的,父皇向来都看不上我。只要你传位于我,这道封赏,儿臣亲自送到内阁去。”
天寿帝道:“……万一发出去了,你又把它叫回怎么办?”
太子胸脯迅速起伏了两下,他冷笑道:“那就父皇亲自派人护送——父皇在宫中眼多手长,找人送信应是不难。但是——”
他拖长声音,寒声道:
“儿臣只等二十天,二十天,信使也该单骑赶到了,届时,父皇也应履行自己的承诺。”
天寿帝弱声道:“可以。”
“如此——儿臣便静候佳音了。”
太子拂袖而去,天寿帝刚松一口气,太子忽然在门槛前停了下来。
天寿帝的心尖尖开始颤。
“还望父皇恕儿臣失礼——”太子冷着脸道:“母后亲手绣了一身中衣想要交给父皇,只因父皇多日未至母后宫中而未能如愿。父皇要是今日政事忙完,不妨来长乐宫看看,从小时候起,儿臣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和父皇母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用膳,不知今日,可有这个机会?”
太子总算走了,天寿帝一张脸皱成苦瓜。
他哪儿有政事可忙啊?
这不就是拐着弯逼他去长乐宫出卖色相吗?
罢罢罢,这英俊的苦,活该他受!
……
日子一来二去,金雷转眼就进入了最为严寒的时候。
特殊时期,秦秾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烤着火盆,抱着手炉,穿个回廊也要披一身貂皮狐裘,真真正正活成了古代千金。
这日,刘命拿来了调整好的面具,和上次的散装不同,这次的成品是两张极为逼真的面具。
秦秾华对着镜子赞不绝口,刘命颇为得意,昂着下巴道:“这还不算什么,我老爹当年做的那个变人手术才叫厉害呢!”
“什么叫变人手术?”秦秾华好奇道。
“就是让人大变样的手术!我老爹年轻时,曾在紫庭附近救过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姑娘,可惨了,听说是遇见了几个大朔的大头兵,不但下/体重创,肚腹被挑,双眼被挖,连左胸也被切了一半——那张脸,也是被划了个稀巴烂,总之,没个人形。”
作为深山里长大的医者,刘命说起这些丝毫没有避讳。
“我爹是为了救狐胡皇族才去的紫庭,那小姑娘不是狐胡人,他本不想救,谁知道,这小姑娘死死扯着他的裤腿,拖着肠子硬是跟他走了三百步。我爹觉得她有点意思,就在她身上试了最猛的药,又给她止血治伤,又给她磨骨换皮,正好那附近多得是死人,他找了个快死的,等着别人咽气后,挖了她的眼睛移入小姑娘的眼睛里——没想到——小姑娘命大,还真的活了下来!”
如此奇事,要不是穿越以来见多了不可思议,秦秾华根本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