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只有沙沙作响的风中树枝。
……
四个月后,瀛洲开城投降,节度使磨箴沦为俘虏。
瀛洲光复后,剩余四洲接连投降,至此,金雷十三州全数落入真武军掌控。
消息传到大夏,整整一月,处决罪人的行刑台就没一日空闲,逃回夏都的幸存刺史及守城不利的将领接连落狱,夏皇昆邪弈的御作收藏室又多了几件精品。
同一时间,一名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女子在东市街道冒死拦下了礼部尚书舒遇曦的轿子。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舒遇曦白天被拦了轿子,晚上,街坊四处就流传出了舒遇曦和该女子关系的各种揣测。
第二日,百官上朝,各色目光都在舒遇曦身上流连忘返,舒遇曦面色如常,无论旁人如何怎么旁敲侧击都不发一语。
同在殿内的裴回同样沉默不言。
这两位曾经能和穆世章在朝堂上三足鼎立的阁老,如今格外低调。
现在还能在朝堂上昂首挺胸说话的,都是新任首辅沈冲的党羽。沈冲年仅三十四岁便能位列首辅之位,资历上如何都说不过去。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资历不够,家世来凑。
这沈冲,投胎投得好,即是抚远大将军沈卫嫡长子,又是当今太子嫡亲表哥,太子已是监国太子,手中又有百万雄兵,他要提沈冲,谁又能出言反对?
高大全扶着消瘦颓废的天寿帝出现后,殿内立时鸦雀无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沈冲上前一步,将汇编过的六部情报上奏,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唯有兵部的消息有些意思。
殿内群臣议论纷纷:
“青州军打了金雷这么久,一州都没收复,不想最后竟是被一群农民流匪给统一了……”
“我要是昭勇将军,输给一群要什么没什么的农民,可没脸再向兵部开口要军费了……”
“话别说这么早,农民不当农民之后,谁知道他是要当良民还是自立为王——更何况,我听说带头的那人是个混血。”
“是啊……别人不一定会归降……”
“三年不到就能白手起家收复金雷全州,这个自称真武将军的年轻人本事不小,若是能为我们所用……”
“大夏如今不知怎么头疼,听说他们的将军都被吓破了胆,真武策马阵前过,竟然无一人敢发一矢!”
“风水轮流转,他大夏也有今日……”
金銮殿人声嘈杂,舒遇曦忽然出列奏报。
“陛下,臣有事启奏。”
舒遇曦话音刚出,殿内就渐渐安静下来。
若是没有记错,舒遇曦已经许久没有在早朝上主动启奏什么了——这和前段时间太子和沈冲对他的打压不无关系,两座大山压在头上,作为帝党领头羊的舒遇曦大伤元气。
帝党再无力抗衡□□,旁观的裴回识趣地立即搭上太子的大船。
“微臣所奏之事,有关于玉京长公主和九皇子。”
舒遇曦一言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下来的大殿转瞬沸腾。
始终低垂疲倦眼皮的天寿帝倏地抬头,眸中露出强烈的悲痛。
“舒阁老此话不妥。”秦曜奕站了出来。
从兖王变监国太子,秦曜奕如今气势十足。
头戴远游冠,身穿朱明衣的他在金銮殿内本就独树一帜,再加上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虽然正牌九五之尊就坐在龙椅上,但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监国太子显然威严更胜一筹,仅仅平静的几个字,便让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舒阁老明知父皇为此事病了几场,眼见父皇的丧子之痛刚刚缓过,舒阁老如今又旧事重提,究竟是何居心?”
舒遇曦充耳不闻,朗声道:
“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两年前坠河失踪的玉京长公主和九皇子不但活在人世,还为大朔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此乃陛下之福,天下之福啊!”
满殿皆惊。
“你说什么?!”
天寿帝猛地站了起来,旁边的高大全急忙回神,扶住因激动而身体不稳的帝王。
“舒遇曦,你可知欺君乃诛九族的大罪?”秦曜奕沉下脸。
“臣有长公主亲笔之信。”
舒遇曦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封略微泛黄的信,双手呈出,重声道:
“两年前,长公主和九皇子坠落玉河,漂流至什坦峡谷一带,恰逢大雪封山,两位龙子困于峡谷两月,走投无路下幸得金雷行商所救,长公主和九皇子顺势隐姓埋名,以夫妻相称,混入十三州打探情报。”
“今日令大夏皇庭震动,为我大朔光复河山的真武夫妇,便是长公主和九皇子假扮!”
高大全连忙小跑下了台阶,双手接过舒遇曦手中信件,又一路小跑地回了殿上。
秦曜奕想截信却没赶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向沈冲看了一眼,后者对他摇了摇头。
天寿帝激动得厉害,手抖,眼也花,还没看出个名堂,眼泪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