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最新一期真武解放报新鲜出炉。
秦秾华坐在瀛洲府邸的书房内安静看报,数个火盆一起供热,屋内暖如初夏,推开一半的窗户里框着少年的身影,他站如青松,身姿笔挺,一张冷脸正对着向他汇报的柴震,乌黑深沉的眼眸里毫无波澜。
他的视线无意间投进室内,将三心二意的秦秾华逮了个正着。
雪化春来,少年眼中炙热。
秦秾华脸上一热,故作平静地低下头重新看报。
窗外,秦曜渊收回视线,落回柴震身上时,眼神又冻结成冰。
“……确定是在妫州吗?”
“确定,属下已经派人查探回来,确有百姓见过刘不在妫州出没。”柴震顿了顿,问:“将军是再派人核实,还是……”
“你去清点三百轻骑,我们今晚就走。”
“属下领命。”
柴震离开后,秦曜渊回到室内,不待秦秾华反应就把人从椅子上横抱了起来。
种玉见状,立即悄悄溜走。
“你做什么?”秦秾华在失重环境下不由勾住他的脖子。
少年把她抱到铺着金色斜阳的罗汉床坐下,窗外,微风徐徐,一尾红色锦鲤在清澈池面上打出一片波澜。
“我今晚就要走了。”他说。
原来是这样。
秦秾华从善如流道:“我给你收拾衣物,你还想带什么出门?”
“阿姊从来都不留我。”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低声道:“要是我这一去不复回,你——”
话音未落,少年头上就挨了一下。
秦秾华没留力,因为她被他说得心里一跳,疾声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幽幽叹道:“阿姊天天心里丢下我一人去死,我也舍不得动你一根指头……”
秦秾华岔开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最迟后日。”两人的鼻尖相撞,他在她的唇边轻声道:“到时阿姊要出门迎我。”
她笑道:“好。”
当天夜里,刚停没两日的雪花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秦曜渊磨磨蹭蹭地不想走,又不得不走,脸上的纠结看得秦秾华都不由发笑。
她把少年引到妆镜前坐下,解下他头上的束发织带,用木梳轻轻梳开一捧微卷的墨发。
少年安静地坐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中她的影子。
她梳理好了他的一头长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冠为他戴上。
黑色丝帛制成的玄色小冠拢住他浓密的墨发,秦秾华将其调整到适宜高度后,满意地松开了手。
秦曜渊摸了摸头上的崭新小冠,问:“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阿姊给你戴的。”
少年撇了撇嘴,不甚满意。
“那你要每次都给我戴。”
“好,阿姊在的时候,每次都给你戴。”秦秾华趁他还没起身,借着地势摸了摸他的头,说:“等你回京之后,阿姊再为你办盛大的冠礼。”
他站起身来,火速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额头,又落下唇印亲了亲嘴唇,蜻蜓点水的几个吻后,他说:
“我走了——记得要来门口接我,还有,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吻。”
“记不清。”秦秾华把人一把推出门:“欠你的太多了。”
少年回头,夜雪掩映着脸上桀骜豪迈的笑。
那一刻,秦秾华的挽留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最后,还是沉默地目送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雪之中。
……
三百轻骑快马加鞭,在日出那一刻赶到了妫州城门。
城楼守卫见到熟悉的玄色身影,大喊着拉开城门。
三百轻骑鱼贯而入,奔入妫州街道。
按照情报,刘不落脚在妫州如归客栈,秦曜渊直奔早已被精兵包围进来的客栈,利落翻身下马。
柴震随手点了十人,随他和将军一同入内,其余人则加入包围,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曜渊一刀挑开门内铁锁,正大光明地走进了留着一盏小灯的客栈大堂。
趴在桌上值守的伙计猛地跳起,睡眼惺忪地放着狠话:
“你、你们是谁……我要报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