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奇妙的光辉笼罩在了少年心满意足的脸上,让她忘了气恼,忘了思考。她怀着吃惊和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呆呆看着他弯成月牙的眼眸。
那双总是充满冷漠的眼眸弯了起来,胜过她见过的每一双笑眼。
秦秾华故作镇静地移开眼,奈何心跳失了镇静,活泼非常。
柴火悄悄燃起来了,火光摇曳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
秦曜渊对着她的侧脸笑了一会,见她还不理他,放轻了声音道:“阿姊……”
一簇小小的橘红火苗,努力地舔舐着一片粗糙的树皮,如此可怜,如此可爱。她看着温暖的火苗,心里却荡着温柔的水波。
“阿姊……”少年的声音凑近了,他的呼吸洒在耳垂软肉,引起一阵莫名的电流。
她忽然回头,逮住时机,一口长气吹进他的眼睛。
看到一个大个子蜷缩起来,低头猛眨眼睛,秦秾华心里愉快了,笑道:
“渊儿,做坏事之前,就要做好被人以牙还牙的准备。”
秦曜渊眨巴眨巴眼睛,重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好像恨不得一个眼神把她勾到眼前。
“……真的吗?”
秦秾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长臂一揽带入怀抱。
火光在狭窄温暖的山洞摇晃,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络绎不绝,秦秾华扑在少年胸口,耳畔一个心跳,手心一个心跳。
“让我试试。”他道。
秦秾华的脸颊猛地烧了起来,她挣扎着起身,恼羞成怒地看着他:“秦——”
“伏罗。”他打断她,重新将她拉回怀里。
两人距离鼻尖相撞只剩咫尺之距,摇晃摆动的火光温暖了秦曜渊冷俊的面容,她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睫毛就会扫过少年的深邃眼窝。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如刚出笼的百兽之王看着他势在必得的心仪猎物。
“……叫我伏罗。”他说。
秦秾华心中一动,鬼使神差道:“……伏罗。”
他没说话,她也没再动弹。
这一夜,有了营火取暖,秦秾华睡得格外安稳。
只是不知为何,她梦到了久未相见的河神。
河神一边蹲在溪边洗裤子,一边抬头看她,赤条条的身上挂着几根水草。叽叽咕咕地唱:
“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
她忽然醒了过来,身边空无一人。
营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一地黑灰和焦黑树枝。秦秾华想要起身,却因两日没有进食而腿脚发软。她扶着山壁走到洞口,没被白花花的日光闪到,却被踩在溪水里的野人闪到。
说他是野人,因为他有野人最明显的特征。
“秦曜渊!”她转过头,怒声道:“你又不穿衣服!”
“还没干。”他很快回答。
“你又洗!”
“你脱下来。”他心平气和道:“我也给你洗。”
……想得美!
秦秾华转身走回山洞,不愿意承认自己十分羡慕野人无拘无束的强大心理。
她也多想洗个澡,穿上干净衣服啊,再过一天,她就要臭了……
秦秾华闷闷不乐地坐在营火前,好似已经闻到身上传来的难闻气味。
过了许久,秦曜渊穿好衣服,抱着一捧砸破了壳的死螃蟹回来了。
秦秾华一时忘了洗澡的问题,惊喜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石头底下摸的。”他说:“我还捉到了一只蛤/蟆,一会给你吃。”
吃蛤/蟆和吃蛙不一样,想起蛤/蟆那凹凸不平的一身……秦秾华的脸都绿了。
秦曜渊见她失色,大手在螃蟹下扒拉几下,摸出一条只有秦秾华手掌大的鱼,道:“骗你的……这才是给你的。”
秦秾华见他嘴角笑容,被戏弄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离了宫廷,他就像离了笼子的鹰隼,眉眼间多出许多张狂快活。他越是如此,秦秾华心中越是生出许多愧疚。因为总有一天,她还会把这只理应驰骋在天空的飞鹰捉进狭窄铁笼。
秦秾华舍不得破坏这闪闪发光的神采,在许多事上迁就他,纵容他,可她越是因愧疚对他好,她就越是愧疚。
她是为了之后将他关进铁笼,所以才对他这么好。她的好并不纯粹。
从来不曾纯粹。
蹲在山洞门口刮鱼鳞的秦曜渊注意到她的视线,放下手里的匕首:“阿姊,你怎么了?”
她勉强扬起一个笑容,轻声道:“……饿了。”
他不疑有他,重新埋头刮鱼,手里的动作变快了许多,口中道:“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