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书此言甚对。”秦秾华道。
姜昂扬起嘴角,正欲谦虚几句——
“宣武将军,劳烦你先把姜尚书送回他的马车,再接九皇子过来罢。”
姜昂的笑容僵在脸上:“长公主——”
秦秾华头也不抬,淡淡道:“姜尚书,走好。”
众人目光落在不愿起身的姜昂身上,半晌后,向天寿帝投去求救讯号却没得到任何回应的姜昂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地随宣武将军离开了。
秦秾华将舆图和几位大臣留给天寿帝,从地上站了起来。
舆车内空空荡荡,除了地上的舆图和小旗,天寿帝手里的一盏青花瓷茶杯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她走过众人,来到洞开的窗前站定。
随着一路快马加鞭,枯黄草原离龙舆越来越远,峡谷狂躁的冬风正刀子般地吹在脸上。
太阳虽未落山,但斜阳已经带来了日夜交替的冷意。冷冰冰的狂风让她大袖呼号,结绿从身后走来,摸了摸她几近冰冷的指尖,脱下外袍想要为她披上。
“不必。”秦秾华开口。
一群豺狼面前,她不能露出一丝虚弱。她必须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坚强,才有围绕在舆图边指点江山的权力。
“公主……”结绿一脸担心,她却不再说话。
窗外风尘腾腾,铺天接地的瑰丽云霞占据半片天空,在她郁沉的目光中,金灿灿的斜阳似乎正在下坠。
有一股萦绕不去的不安始终在她胸中,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着她随斜阳一同沉去。
……
年轻的宣武将军骑马来到九皇子的马车外,向驾车的圆脸侍人传达了长公主的旨意。
“那这马车……”乌宝忙问。
“弃车骑马。”宣武将军道:“这拉车的两匹马,正好够九皇子和你一人一匹。”
“……九皇子还在睡着,奴婢这就进去禀报,还请将军帮我看着点车。”乌宝道。
宣武将军点头后,乌宝将手中缰绳交到他手里,爬起来进了车内。
秦曜渊靠着窗边而坐,目光定定地望着外边,不知在想什么。
乌宝走到他身边时,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在无数疾驰的车马之中,一辆明黄龙舆格外醒目。
他收回目光,将宣武将军的话转述了一遍。
“……知道了。”
秦曜渊避开他伸来搀扶的手,自己扶着窗框站了起来。
又一次感受到冷屁股滋味的乌宝习以为常地收回手,别的侍人都是在抱怨主子给活太多,他就不一样了,他天天都在因为无事可做而忧心。
这样下去,别说做一个光荣的劳动人民了,他怕是会迟早感受失业的恐惧。
“殿下请!”
乌宝为挽救自己的商业价值,甩着跛腿先他一步走到门前,抢先替秦曜渊推开紧闭的车门。
看吧!他宝公公还是很有用的!
乌宝喜滋滋地看着九皇子踏出车门,正欲跟着走出,却发现少年堵在门口,一步不动了。
“九殿下?”乌宝疑惑道。
秦曜渊没回身后的疑问,他站在门前,凭借地理和身高的双重优势,俯视着随行在马车一旁的年轻将军。
宣武将军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失了礼数惹对方不快。
他握紧手中缰绳,刚想向少年行一个揖手礼——
“……后军不行了?”九皇子开口,低沉嗓音同他表情一般平静而冷漠。
“这……”
说行不妥,说不行也不妥,宣武将军没料到九皇子一见面便提出这么直截了当的问题,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宣武将军的反应已经给出秦曜渊意料之中的回答。
若不是后军危急,她又怎会冒着受人指摘的风险,派人接他去中军龙舆?
“对面有多少人?”他道。
“……两万左右。”
“我们多少人?”
宣武将军拿不准该不该如实以报,额头沁出为难的汗珠,迟疑道:“两千……不到。”
秦曜渊身后偷听的乌宝脸上陡然一白。
此前他一直在车前驾车,观来来回回的兵士脸色便知道局势危险,但却不曾想过如此凶险!便是他一个阉人,也明白如此悬殊的兵力差代表什么——代表一旦被敌军追上,那会是一面倒的屠杀!
宣武将军已经做好九皇子大惊失色的准备,不曾想,眼前少年听闻噩耗,竟连眉头都没动上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