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知道她的福禄膏从哪儿来?!”福王怒目道:“阿姊这些话,难道是怀疑我勾结前朝余孽?我身为大朔皇子,为何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若说皇子之中,最有可能勾结前朝的,分明是阿姊拼命护着的九皇子才对!”
身穿金甲的方正平快步走进帐内,先向帝后行了一礼,再朝秦秾华躬身道:“长公主,您要的人,卑职带到了。”
“带进来。”秦秾华道。
他“喏”了一声,抬头向外道:“抬进来!”
众人好奇望向帐外,两个金甲染血的金吾卫抬着一名黑衣人走了进来。被抬那人面色青白,大睁的双眼眨也不眨,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一时间,帐内议论纷纷,多人皱眉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天寿帝也皱着眉问。
“回禀父皇,这是行刺九皇子的三十一名刺客之一。高公公——”她抬眼看向一旁的高大全:“可否劳烦你掌一盏灯,靠近尸首,以火光加热其面部?”
“喏。”
高大全转身取来一盏去了罩子的烛台,用燃烧的火苗隔着些微距离加热死尸面部。
尽管不存在尸臭,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不少人难以接受。
“长公主究竟是何用意?”有人问。
“各位看了便知。”秦秾华道。
火苗舔过死尸面部,无事发生,秦秾华道:“高公公,请你再试试他的脖颈、胸膛还有四肢。”
高大全“喏”了一声,刚刚解开死尸衣襟,朝臣中一人便开口道:
“玉京长公主和凤阳公主都是未嫁之身,不如稍微回避……”
“死人都还要回避?”秦辉仙道:“怎么着——本公主今儿要是看了,你还想给本公主配冥婚不成?”
说话的人没想到踢了块硬石头,连忙揖手道:
“……下官不敢。”
秦辉仙哼了一声:“那你刚才是在放屁?”
裴回目光责备地看了裴淑妃一眼,裴淑妃转过头,狠狠瞪了秦辉仙一眼——骂不听,打不乖,整日追着秦秾华的屁股跑,她能有什么办法?
“有东西浮出来了!”高大全忽然激动喊道,手里的烛火也跟着抖了几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死尸胸膛上渐渐浮出的飘飞火纹,随着高大全手中的烛火扫过,刺青全景也展露了出来。三枚飘飞的火纹,上一下二,整齐排在尸身心脏上方。
“这是——这……这是狐胡虹膏?!”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出了众人心思。
“《紫庭别记》曾言,除了皇室宗亲,唯有用福禄膏培养起来的皇帝亲军才有资格以虹膏刺青。凡是用虹膏所绘图案,遇火则现,能保持百年鲜艳而不褪。”秦秾华道:“若九皇子勾结前朝,又怎会受以一敌百的‘活死人’刺杀?”
福王逐渐开始恼羞成怒。
“本王如何能知道那些前朝余孽的想法?!你问我做什么!”
“我问福王,难道不是因为福王先前所说——‘皇子之中,最有可能勾结前朝的分明是阿姊护着的九皇子’?”
众人看看神色恼怒的福王,又看看不为所动的玉京长公主,逐渐品出不对了。
……这两人,是不是在针锋相对,互相拆台?
“乌孙从前便是狐胡忠实的走狗,我这么猜有何不对,便是猜错了,阿姊用得着如此较真么?”他怒视着她,若有所指道:“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周嫔惴惴不安道:“秾华……”
“你不是我的亲弟弟!”秦秾华同样露出怒色:“也幸得你不是我亲弟弟,否则我也无法大义灭亲,在众人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
福王一愣:“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什么?”
秦秾华从袖中掏出一张印着飘飞火纹的泥金纸张,掷地有声道:
“这是十皇子出事前交给我的密信——信中,永乐公主自述和废太子生下一男婴,为逃脱满门抄斩的命运,命人将男婴悄悄送入宫中。负责此事的正是十皇子的生母,她是掖庭婢女,但在紫庭倾覆之前,她还是狐胡宗亲。十皇子生母临危受命,秘密将男婴带入宫中,又在辉嫔的帮助下,调换了周嫔诞下的双生子之中的死胎——”
“我的弟弟早在出生时便死了,今日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双生弟弟,而是真正的前朝余孽——废太子和狐胡末代公主永乐所生的孩子!”
福王气血上涌,眼中冒出条条血丝。
“你胡说!你胡说!你为什么要污蔑我?阿姊——我是你亲弟弟啊!”
“你若是我亲弟弟——”
秦秾华捏紧手中紫庭皇族御用的火纹泥金纸,泪水从用力睁大的眼中流出。
她一字一顿,依然克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你若是我亲弟弟……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困在山洞里,不顾我的哀求,决绝离开。”
满室寂静,没有人能够断定秦秾华所说字字真实。
可是那火纹泥金纸上永乐公主的凤印如此醒目,谁又能反驳她的句句控诉?
若她所言非真,以仁名扬天下的玉京长公主,又怎会将一母同胎的弟弟逼入死路?
“不……不是真的……不可能……”
周嫔最先回神,她踉跄扑了过来,抓住秦秾华的衣襟,满目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