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寿帝逐渐面色苍白。
周院使神色悲切,揖手道:“长公主如今的身体……老臣是束手无策啊!”
“连你、你都束手无策……还有谁能救朕的秾华?”天寿帝一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白着脸,祈求地看着周院使:“朕饶你刚刚胡说八道的罪,你再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朕的秾华……”
“陛下……还是尽早另请高明吧……”周院使揖手,跪拜下去。
这一次,天寿帝没有拦他。
“朕不是说了么……只管开药,不管别的!朕是皇帝,什么药都吃得起!”
天寿帝勃然大怒,帐内高大全等贴身宫人不约而同跪倒,胆子小的宫女从未见过如此架势,颤如抖筛。
“陛下……是老臣有罪,老臣辜负了陛下和长公主的信任……”
周院使悲声道,长拜不起。
“依你看,朕的秾华……”
天寿帝说出每一个字都比平时花费时间要长,他平视前方,呆滞的视线越过匍匐跪地的周院使,往空无一物的虚空而去。
“还有多长的时间?”
周院使迟疑许久,直到额头的汗珠滴落地面,他才颤声道:
“如果长公主能避世养身,或还有五年时间……”
“你胡说!”天寿帝气得直抖,他一巴掌打翻了桌上目之所及的砚台笔架,怒不可遏道:“朕的秾华才二十岁!正是桃李年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臣罪该万死!”
周院使重重磕头,冷汗直流。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然天寿帝鲜少动怒,即便动怒,也从未因此杀人。
他踉跄一步,在高大全的搀扶下坐下。神情颓废萎靡,忽然之间像是老了几岁。
“你不是说过……”他喃喃道:“只要养护得好,秾华可以活到三十么……”
“是如此……可长公主……”周院使道:“长公主忧思过多,郁结于心……老臣无能,无法为长公主排忧解难。”
周院使说完许久,帐内都无一声响动传出。
“罢了……不怪你,你退下吧。”天寿帝呆呆道。
周院使行礼后,带着被冷汗湿透的官服,在小侍搀扶下离开了主帐。
“不怪你,怪我啊……怪我是个没用的父皇……”
天寿帝失魂落魄的喃喃声在帐内响起,高大全垂着头颅,眼观鼻鼻观心,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帐内,又恢复了寂静。
……
眼皮下盖着星火千万,倦意依然和她缠绵。
秦秾华枕在少年腿上,闭着眼,轻声问道:“……天黑了么?”
“……快黑了。”
秦曜渊望着从一线门帘里照进的瑰丽夕阳,哑声道。
“你不去和朋友们骑马么?”
“不去。”
“为什么?”
少年五指插入她如云乌发,三千青丝从指缝中溜走……抓不住,也留不下。
他的心里充满难以言说的悲切。
“……不去就是不去。”
秦秾华不再追问,她呼吸放缓,似是又要跌回梦乡。
“给你枕了那么多次……这次,扯平了。”她迷迷糊糊道。
秦曜渊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长发,等她呼吸重新回归入睡的低缓后,他凝视着她的睡颜,低声道:
“……我不想扯平。”
如血的夕阳慢慢地沉下去了,帐篷内的冷峻身影一动不动。
这一觉,秦秾华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还在少年腿上,秦曜渊靠着床边,睡得很不安稳,她刚一动,少年就猛地惊醒过来。
秦秾华从未睡过这么久,大约也是如此,她格外精神焕发。等喝下结绿端来的一碗药汤,她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话虽如此,这么想的好像只有她一人。
天寿帝变着花样的找理由来看她,周嫔也来了几次,秦曜渊更不必说了——他压根不愿意离开这间帐篷。
“渊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围场,不骑马不行围,天天呆在帐篷里睡觉有什么意思?”
秦秾华握着一册钞本,看着同她挤在一张坐榻上整日睡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