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离开偏殿后,结绿走了进来,微蹙的眉间染着一缕担忧。
“公主当真相信这人?”
“不相信。”
“那公主……”
“人为什么要去信任一把刀?”
秦秾华笑着从长桌前站起,慢步到妆台前坐下。
她取下头上固发的金钗,轻轻放于台面,锋利的针尖在金色晨光下折射出冰冷寒光。
“能用的时候就用……不能用,就折了它。”
她打量着镜子的自己,漫不经心道:
“父皇为回京的兖王设了家宴接风洗尘,各宫现在都忙起来了,我们也不能落下。结绿,梳妆罢。”
“喏。”
……
兖王回京,六宫不静。
春心萌动的小宫女听多了兖王的英勇事迹,从早上开始就心神不定,有皇子的宫殿则如临大敌,从前几日起就开始气氛凝重。
不管旁人心境如何,时间依然按着自己的步调流逝。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朦胧的夜色从宫殿延伸向无垠的镜湖,湖绿色的水面变成了苍蓝色,粉白莲花嵌在水中,随微风摇曳。
岸边人声鼎沸,除了帝后以及今晚的主人公外,宫里的贵人都到齐了。
秦秾华和秦曜渊坐在临岸的方向,共用一张长案。
少年一如既往,懒懒散散靠在她身上,看似安分,长案下的手却在百无聊赖地玩着她的指尖。
“九弟还真是黏七妹啊,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九弟才是七妹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四公主拿起绣帕掩嘴,用恰好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福王秦曜安看了过来,脸上笑意转淡:“九弟还小,黏人也说得过去。”
“福王心胸开阔,自己的姊姊被人抢了也不气不恼,四姐我就不行了,谁要是抢了我的东西啊,我——”
她凉凉的目光瞥向面色如常,置若未闻的秦秾华,秦秾华没看她,但她身边的九皇子抬起了眼。
前一秒好像还在走神的少年,抬眸射出的目光凌厉如枪,杀气森然,将她还未完全绽放的嘲笑转瞬钉在嘴角。
四公主的驸马面露厌恶地撇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借着和旁边人敬酒的机会远离了四公主。
原本活络的气氛因为四公主的发言而略显凝滞,大公主开口道:“妹妹们都不喝酒,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来玩一个小游戏如何?”
最先反应的反而是二皇子益王,他刷地合上扇子,颇有兴趣道:“是什么小游戏?投壶?射箭?还是丢手绢?”
“就比谁能带来最重之物。”大公主微笑道:“男女气力不同,二弟就别想和我们一起玩了。”
“扫兴。”益王翻了个白眼,又打开扇子摇了起来。
大公主看向场内众位公主,说:“妹妹们意向如何?”
九公主和怜贵妃坐在一起,怜贵妃不知对她说教了什么,正一脸不快,闻言立即说:“好啊!我参加!”
二公主微笑:“我随姐姐妹妹,都可。”
五公主看向秦秾华,秦秾华笑着说“可”后,她也腼腆笑了笑:“我也参加。”
最后只剩和肥鹅合坐一桌的秦辉仙,她一脸勉强,蹙着眉说:“……没办法,陪你们玩玩吧。”
“既然各位妹妹都没意见,那就说好了,在这镜湖范围内,带回一样你觉得最重的东西。最后谁带回的东西更重,谁就赢了,但是不许请别人帮忙,不论皇子宫人都不行,只能自己带回。”大公主若有所指。
“既然是比赛,怎么能少了彩头?妹妹们玩游戏,我参与不了,那就出个彩头——”益王说着,从身上取下清透碧绿的团龙纹玉佩放在桌上。“弟弟们,你们不凑个热闹?”
益王开口了,其他皇子都加入进来,太寻常的不好意思拿出手,太贵重的,又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因此这彩头看似随意,实则多少能透露每个皇子的处境。
益王乃容嫔之子,容家巨富,他随手拿出的一块玉佩便不是凡品,坐在轮椅上的成王给的也是玉佩,但成色就比益王差了许多。
几位皇子中,给的彩头最重者是燕王,他从笑容瞬间僵硬的燕王妃头上摘下一根宝钗,扔进小侍托着的木盘中。
琳琅满目的彩头,依然盖不住这根宝钗的光华。
秦秾华粗略一数,便数出十三颗剔透的红蓝绿宝石,更别提宝钗上的珍珠和鎏金,光这一根宝钗的价值,就抵得上盘子里所有彩头的价值。
“如花似玉的公主,自然还是戴宝钗好看。”燕王得意道。
“你们在说什么宝钗?”
天寿帝带着爽朗的笑声从花丛背后走出,身边是脸色苍白的穆皇后,身后跟着大队宫人。
岸边众人接二连三跪下请安,天寿帝让人平身后,又问了一遍,得知大公主的提议和彩头一事后,呵呵笑道:“既如此,朕也来凑个热闹。谁要是赢了,朕就答应她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先前还在责备九公主凑热闹的怜贵妃立即道:“陛下,这可是您说的,不能反悔!”
天寿帝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大笑道:“朕金口玉言,自然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