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朕听说,新学中大多都是年轻男子,她时常出入……可有遇见过什么心仪的男子?”天寿帝补充道:“不拘华学,便是你从旁的地方听说过也好,她可有心仪之人?”
“没有。”秦曜渊神色转冷。
“没有就好……”天寿帝松了一口气,把他和广威将军悄悄商量的小九九在心里走了一遍,追问道:“你在广威将军府上习武这么久了,觉得武象此人如何?”
秦曜渊盯着他,一时片刻都没说话,眼神冷得像是一只绿了眼的饿狼。
……他说错什么了?
就在天寿帝快要退缩的时候,秦曜渊开口说话了。
“……一脸褶子。”
“褶子?武如一说二儿子和我家秾华同岁,怎么年纪轻轻就一脸褶子?”天寿帝自言自语,一脸焦虑:“这可不行,秾华爱美,怎能让她和褶子日夜相对?”
天寿帝在心里划去武象的名字,又追问道:“那谭光如何?”
秦曜渊面不改色:“他打女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武如一和我说此人性格粗中有细,沉稳可靠,不想竟是个打女人的货色!不可不可!”天寿帝在心里又划去谭光的名字,急切道:“那武岳呢?武岳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性格善良,爱打抱不平,绝不会对女人动手,虽然是跳脱了一些,但跳脱好啊,秾华的性子就是太稳了些,两人正好互补,况且武岳年纪也小,我前几日才见过,这孩子近几年越发挺拔俊朗了,他……”
“他逛青楼。”
天寿帝震惊地失去了语言。
秦曜渊走出宣和宫时,留下的是一个被人性的扭曲和道德的沦丧给生生震撼得失语的天寿帝。
候在宫门前的乌宝见他出来,上前一步问道:“九皇子,我们现在是回宫吗?”
“找人。”
乌宝一愣:“找谁?”
秦曜渊已经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第66章
前往琴溪的鹿径上, 结绿正试图把所有不必要的重量都从秦秾华身上移走。
“公主, 结绿帮你提吧……”
“你手里拿着花呢, 没关系。”秦秾华微微笑道:“我又不是残废,让我使使力吧。”
“可你是公主……”结绿再次试图从她手中拿过装着纸灯和火折子的木盒。
结绿还想挣扎一下, 从鹿径另一头出现的魏弼钦打断了她和秦秾华的对话。
魏弼钦穿着浅蓝道袍, 手执一把拂尘,身形清瘦,有一股得道高人的缥缈气质。他看见秦秾华出现在鹿径另一头,倒是面不改色, 似乎早有预料。
他弯腰行了一个道人的礼,目光扫过两人手里的花和木盒,说:“……长公主不像是会信神鬼天道的人。”
“魏大师的意思是,我是那等违天悖理之人?”秦秾华笑道。
“……贫道不敢,公主言重了。”魏弼钦没有丝毫诚意地低了低头,道:“不知长公主此行是去祭奠何人?”
“父皇说你料事如神, 魏大师不如猜猜, 这灯为谁而燃?”
“贫道猜……是蔡中敏。”
秦秾华不置可否:“为何?”
“长公主双亲和胞弟俱在, 认识的人里, 也就只有一个蔡中敏病逝狱中。”
“病逝?”秦秾华说:“不知大师认为, 他是得了何种疾病?”
“不敬天道之病。”魏弼钦这次诚心诚意地弯下了腰,向着天边行了一礼:“李耳有言, ‘道生之, 德蓄之, 物形之, 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故不尊道贵德,倒行逆施者,必为天道所不容。”
魏弼钦一揖到底后,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大师说得不对。”
“何处不对?”魏弼钦抬头看她。
“每个字都不对。”
魏弼钦脸色不虞。
“本宫的这盏河灯,祭的不是蔡中敏一人,而是所有曾经和即将死于你所谓天道的人。”
玉京长公主提着河灯向他走来,她幽深而平静的目光,让他忽然产生一股难以言说的畏惧。
她身上的纱罗大袖飘飘若仙,如流风回雪。萝兰紫襦裙上金线织绣的凤穿牡丹,在这晦暗不明的日夜交际时代替日月作用,灿灿生辉。
她每走一步,腰上镂空的缠枝花纹玉佩便微微晃动,如同他在无声的威压下越发颤抖的心。
“魏大师知道仁德和邪恶间的分野是何物吗?”
“……”魏弼钦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
这个命题太大,他无法在寥寥数语中含括,然而秦秾华却毫不迟疑地说出了她的答案。
在他看来,必须用数万字才能勉强道尽的命题,她只用了轻飘飘的三个字总结。
“是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