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渊马肚子一夹,黑色骏马如离弦之箭,温暖的夏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事到如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盘棋,既为将他推向台前造了势,又让对手引火烧身, 环环相扣, 缜密至极。
他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 又在女骗子的棋盘上走了一遭。
而将人心玩弄鼓掌的女骗子, 此刻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中缩成一团。如雪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因为紧张,她的眉头微微蹙着,显得柔弱而可怜无害。
“别怕……阿姊,睁眼看看。”他低声道:“有我在,别怕。”
他明白,比谁都明白,皮囊之下的真相。
是比这副出尘若仙的皮囊,更加夺目,更加璀璨,更加令人目不转睛的东西。
“……我不怕。”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蹙眉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睁眼?”
“风大,有沙。”她紧闭双眼,理直气壮的语气里略有赌气成分:“渊儿是傻瓜。”
“……是,我是傻瓜。”
他松开左手的缰绳,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秦秾华没有睁眼。
倘若她睁开眼,就能看见少年桀骜不驯,少年意气的笑容。
“阿姊……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秦秾华闭着眼反问。
“我的心跳。”
低声喃喃从头顶传来,少年的声音恍若自语:
“……我是不是病了?”
风声呼啸,马蹄飞扬。
空气里似乎有种纯然的快乐,顺着每次呼吸,涌进少年的血液,转换成甜蜜的眩晕,冲得他阵阵发晕。
他多想时间就此停止,亦或,马蹄永不停止。
就这么一路疾驰,抛下别人的恩恩怨怨,抛下还在地底暗潮涌动的阴谋,转眼就到塞外草原,转眼就到双双白头。
怀中传来她的声音,和上一句相比,多了一丝无奈:
“……傻瓜。”
时间不可能静止,马蹄声也总会停的。
他一直都明白。
“阿姊,你看……”
秦秾华在他怀中睁眼,生机勃勃的玉京城随即撞入眼帘。
碧空如洗,苍穹广袤,朱红色的城廓连绵不绝,明黄色的瓦片起伏不尽,烈日高悬,一切魑魅魍魉都无处遁影。
她心神激荡,不知不觉攥紧了那只握着缰绳的手。
那手指骨分明,瘦削有力,能轻易折断人的喉咙,却偏偏驯柔地任她掌控。
骏马停在悬崖边,原地打着响鼻。世界匍匐于二人脚下,她靠着的胸膛宽阔炽热。
她驯养的狼,在她耳边说话:
“阿姊……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这回她听到了。
他胸腔里撞击的心跳。
一声声,一遍遍,带乱她的呼吸。
察觉这一点后,她马上松开他的手。那只上一刻还驯柔无害的手倏地露出捕食者的真面目,转瞬将她扑倒,五指穿五指,掌心贴手背,紧紧将她扣在手心。
“……渊儿。”她责备地看着他。
少年就像被什么蛊了心神似的,低头向她靠近,那双乌黑透紫的眼眸映着她的面容,眼神中野态尽显,充满危险气息。
“渊儿!”
在他填满最后那丝缝隙前,她一声冰冷的重喝让他停下动作。
秦秾华看着他逐渐抬起的眼眸,一字一顿道:“你还小,不懂事。但这不意味就可以随意做错事。”
他看了她半晌,眼神中的野性终于褪去。
“……西方的人用亲吻来问好。”他说:“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