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雍和朝他投去冷冷一眼:“你拿不到,不代表别人也拿不到。”
“你——”
“在下愿意一试,请公主准许。”
片刻后,秦秾华说:“去罢。”
陆雍和离去后,秦秾华望着面露不服气的蛊雕,笑道:“不服气?”
蛊雕一脸气闷,没好气地说:“此人来历不明,性格又阴沉狡诈,公主为什么要重用他?”
“他有值得重用的才能。”
“可是,此人对公主并无忠心——”
结绿放下扇子,朝蛊雕投去责备的一眼:“你是在置喙公主的用人之法?”
蛊雕一慌,连忙看向面无波澜的秦秾华:“小的不敢!”
“无妨,我知道你的忠心。”秦秾华轻声说:“同样都是可用之人,忠不忠心,在我心中自然是不同的。你若是担心,不妨多替我留意他的举动,若有可疑之处,及时上禀便好了。”
“……喏。”
蛊雕脸上仍有些不服气,可是没有关系,秦秾华要的就是他不服气。
三足才可鼎立,这便是制衡之道。
秦秾华笑道:“这控兽处也开了一段时间,有些什么人上门?”
蛊雕说:“没什么特别的,卖狮子老虎的来了不少。”
“在这里办公还习惯吗?”
“有什么不习惯的?这里可比我的破草屋好多了——”
“那就不回去了怎么样?”秦秾华笑眯眯地问。
蛊雕一愣。
“从今日起——”她笑道:“你和醴泉,分别担任控兽处的左右使,负责官员稽查、情报搜集工作。虽无品秩,但年俸参照一品大臣,这公主府,今后就是你们控兽处的不具名官署。蛊雕,你可愿意?”
蛊雕一个激灵,立即跪下谢恩:“蛊雕愿意!蛊雕有幸得公主赏识,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叫公主失望!”
秦秾华含笑:“……去罢。”
蛊雕走出后院时,依然晕晕乎乎的。
他是个侏儒,一个本来只会出现在戏台子供人嘲笑取乐的侏儒。是公主给了他新生。
公主救了他的□□,也救了他的灵魂。若不是公主,他早就死在了哪个臭水沟里。
公主身边有独眼,有跛脚,有毁容,有女生男相,皇宫之中,若非贵人庇佑,像这样的人,只能被赶出宫或是沉入井中。
是玉京公主救了他们。世人所说的圣人,他没见过,圣人的之乎者也,也从未给过他一口热饭。对他而言,天下的圣人只有一个,那人就在他的眼前。
她信任陆雍和,可是他不信。
他会替公主盯紧陆雍和,如果他安分守己,那就皆大欢喜,如果陆雍和想对公主不利……
那就先过他这一关。
……
数日后,通往香积寺的一条小路上,上香归来的刘氏遭到一名头戴面具的怪人劫持。
刘氏和伺候的丫鬟蜷缩在车厢角落里惊魂不定,刘氏动也不敢动,脖子上的匕首源源不断传来透骨的冷意。
“夫人莫怕,在下不是歹人,不想伤害夫人和任何人的性命。戴上面具,也是因为在下面容粗鄙,怕吓坏夫人。”
匕首收回,面具怪人开口,沙哑低沉的声音就像从粗粝不平的老树皮上滚过,只要稍微思考一下这嗓子经历了什么折磨才能变成如今这样,就比那看得见摸得着的匕首更让人心生害怕。
刘氏惊惧交加地看着银面具下的黑色眼珠,说:“你……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陆,家中排行第四,夫人可以叫我陆四。至于在下想做什么——”陆雍和微微一笑:“夫人马上便知。”
日落时分,陆雍和带着刘氏的证词,步入冬暖夏凉的梧桐宫。
他在书桌前方三步远的地方跪下,先向公主请安,再请结绿传递刘氏写出的证词。
结绿拿到秦秾华面前,她手握狼毫,头也不抬。结绿了然,将证词轻轻放到书桌角落。
黄蘖写经纸上落下一个个清逸缥缈的墨字,组成高深难懂的佛经,她神色沉静,道:
“起来说罢。”
陆雍和这才起身,他垂目敛眉,低声道:
“吴文旦此人,原只是个正八品县丞,他府上有个家生子,被穆府的门房看中,娶了作小妾,吴文旦就是通过此门房,搭上了穆党的船,吴文旦虽出生书香世家,但道德败坏,为讨好燕王,主动献上妻女——”
狼毫笔尖一顿,险些在写经纸上点出墨团。
秦秾华将笔放在龙尾石砚上,终于抬起眼眸:“……两人都?”
“是。”陆雍和道:“一开始只是吴氏女,有一次,吴氏女心痹发作,刘氏进屋劝阻,也被燕王玷污,之后……燕王有时找吴氏女,有时找刘氏,有时……母女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