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起争执。”我否认了,“只是我在那里大倒苦水,闹得太吵了。”
“死者生前的伤是在和你一起的时间段产生的,你如何解释?”
“我……我确实,喝多了,打了他们。”我调出仅有的记忆,“可是我……我没有真的下重手,只是随便出口气。”
“在口供里,你提过死者和你是类似于上级与下属的关系,所以他们全程没有反抗吗?”
“……对。”
旁听席的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不排除他们是自愿被杀的?”
“我……”
“在这起案件之前,你记录在册的不良记录就有多项。”指控方代表说道,“除了酗酒,违规驾驶以至于驾照被吊销,也曾经聚众斗殴,引发数次暴力事件。甚至在公众平台上与人大打出手,这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你不肯完全承认,但是包括死者在内,你确实和黑帮关系甚密。”
他所说的句句属实,我无从反驳。
“有消息称,他们现任老大就是你捧上去的,所以一直对你格外尊敬,并且大力支持你在外的偶像竞选活动。”他向法官展示了数张应援现场的照片,“以你在组织里的关系,为了发泄不满,杀死底层人员,不是件大不了的事。可惜你酗酒成性,醉倒在犯罪现场,才被抓了个正着。”
“目前犯罪嫌疑人只有你一人,按照以往的记录来看,你也具备独自犯案的能力和动机。如果找不出其他嫌疑人,现有的证据已足够定你的罪……不要试图隐瞒什么。”
“发泄不满?!”我没想到判决会如此草率,“再怎么样,我……我再怎么样也不会随便杀人!”
“不随便就可以杀人吗?”对方钻了我话语里的空子,“就是说,有理由便可以杀人。前天你试图越狱,难道不是畏罪潜逃?”
“我不是……”我的否定十分缺乏底气。
“你有什么证明吗?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无罪?”
“……”
“没有,能证明你无罪的证据一件都没有。”对方以十分确信的口吻下了定论。“那就是有罪。”
“住口!”一番话下来,我认为他对我充满偏见,可我暂时又找不出应对的话,不由得怒火攻心,“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暴行是无法阻止正义的。”对方越发理直气壮。
我踢掉被告席的栏杆,“那我就合了你的意!”
闪开试图制止我的两名警卫,我扯断连接手铐的链条,朝指控方代表的下巴挥出拳头。
即将接触到对方之时,一只有力的手捉住了我的手腕,是我的辩护律师,酷拉皮卡(女装),“住手。”
抬眼看向酷拉皮卡,他以眼神表示他绝不在此让步。
我握紧了拳头,指节似乎在咔咔作响。
算了,我现在敌不过他。
“到头来……”我甩开了手,“你,你们,全都是我的敌人!”
没有人相信我。
没有人相信我没杀人。
连我自己也不能确信。
我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了,真不知道酷拉皮卡为什么要站出来当我的辩护律师,曾经对他抱有些许希望是我的愚蠢——他是来看我笑话的。
等我退回到被告席,其他人同样小心地回到自己原位附近,尽量与我保持着距离。
身边的警卫打开了手枪的保险,一刻不离地盯着我,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哼。
我弯腰脱下左边的鞋子。
往背对着我的酷拉皮卡扔过去。
警卫们没料到我转移了攻击目标,眼睁睁看着鞋子砸中酷拉皮卡的后脑勺。
两只枪对准了我的脑袋,“不许动!”
捡起鞋子的酷拉皮卡走了过来,把鞋子放到我跟前的桌子上,“还给你,鞋子穿好。”
“卑鄙小人!”我在枪口下至少还能动动嘴皮子,“杀了你!”
“那你应该扔点鞋子以外的东西,要不然就老实点。”酷拉皮卡极为平静地说,“在你被一枪爆头之前,不吃点苦头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选吧:1.展示实力2.认怂】
“……”我扭过头,不再看他。
“刚刚的大家看到了吗?没错,这就是被告人的本性!”指控方代表抓住机会,慷慨激昂地伸张正义,“我们决不能让这种恶人逍遥法外!”
旁听席上的人们在他的鼓动下群情激愤,“还有什么好审的!”“可恶的罪犯!”“关他个几百年!”“死刑!”
喂喂,最后那个,这个国家不是没有死刑吗?
“对,死刑。虽然死刑现在是被废止的,但是大家可以联名情愿恢复死刑!”指控方高抬起右手,再重重地往下一挥,指着我说道,“在我们这样治安良好的和平国家,竟然出现了几百年来,前所未有的极恶犯罪事件,简直令人发指!之前考虑到公众影响,没有透露的某条案件细节,今天终于获得了公开发布的准许!”
二楼的工作人员打开投影仪,将一张照片投射在展开的影屏上。
那是一张做了马赛克处理的图片,红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为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着想,这张现场拍摄的取证照片做了模糊处理。当时犯罪现场的情景,在场的警员,无一不感到骇然,有很多人立刻就吐了。”指控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十二名死者的死状实在是太惨了!不仅是生前遭受被告人的殴打,还被砍成了数块!到处都是血和流出的内脏脑浆,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各个尸体复原!而这个长得小孩模样的恶魔,就在那之中呼呼大睡!若不是她醉得不省人事,罪行也不会bao露!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有……有这种事吗?!
我感到后背发凉,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别的什么。
“提醒一下,你漏掉了一点。”酷拉皮卡等指控方的发言告一段落后说,“除了死者和报告人,现场取证采样的结果里,还有第十四人的脚印。不能排除是第十四人杀人后栽赃给被告人的可能性。”
“脚印?第十四人是真凶?你也知道因为现场混乱,对取证造成了很大的困难。”指控方不以为然,“案发地点原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人员流动频繁复杂,一间屋子里过有多少人的脚印谁也说不清楚。你单拿一个恰好没被血完全盖住的脚印做文章,未免太过牵强。”
“不过,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拿那个脚印脱罪!那个脚印并不完整,最多只能推断出身高。”他接着说,“一般情况下,脚印和身高的比例大约是一比七。推测出来的身高是155至157之间,以我国最新的平均身高数据进行对照,年龄应该在13岁左右——小孩子不可能有这种作案能力。”
“你不是说一般情况吗?以被告人144的身高来看你说的平均标准,她的年龄应该连十一岁都不到。”酷拉皮卡说,“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符合平均身高标准。”
“我明明是150!”我大声抗议。
“世界上有没有那么多偶然,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指控方无视了我的抗议,“我们需要证据。你要求提前开庭审理,难道说你找到了第十四……的替死鬼吧!”
酷拉皮卡也无视了我的抗议,“很遗憾,没有找到。”
“缺失的线索可不止这一条。”他询问指控方,“最重要的,将死者分尸用的凶器,你找到了吗?”
“关于这个,得问问本人了。”指控方眼见我被人用枪辖制不能动手,气焰异常嚣张,“认罪吧!你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你的辩护律师帮不了你!如果愿意坦白,以此证明你还有一丝人性,善良的人们愿意宽恕你,让你的余生可以在监牢中用忏悔来度过!”
“认罪!”“认罪!”“认罪!”“认罪!”xN
旁听席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
“闭嘴,闭嘴!!!!!!!!!!!!!”我歇斯底里地大叫,想要压过他们的声音,“我不认罪!!!!!我不认!!!!!!!!!!绝对不!!!!!!!!!!!!!!!!!!!!!!!!”
“那就死刑!”有人叫道。
“死刑!”“死刑!”“死刑!”“死刑!”“死刑!”xN
这次的呼声更大了,足以埋葬我一人的声音。
方才用力过猛使得我嗓子发疼,弓下身咳嗽了几声,眼角似乎渗出泪来,“……可恶。”
扭过头,我发现酷拉皮卡也在看着我,既无同情,也无憎恶,眼里没什么表情,像是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什么我的辩护律师?
他才是离我最远的那一个人。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