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节(1 / 2)

她叫人把孙连翘迎进来,叫她坐下,却见孙连翘表情有些哀戚。

“嫂嫂怎么了?”

孙连翘叹气道:“年贵妃娘娘,就在这两日了。”

笑意忽然浅了,像是湖面上涟漪渐渐平了下来,不起波澜。

顾怀袖面无表情,看一眼外面冬日暖阳,只道:“我怎记得……年羹尧的罪状都还没列出来?”

“前朝的事情,我是不清楚,可她真的……”

没几日了。

孙连翘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失声恸哭起来,用帕子掩着一张脸,仿佛遇见什么世间大悲。

人压抑久了,就会这样。

顾怀袖反而镇定了,她道:“青黛,往宫里递块牌子……”

话音还没落,外头小厮便在屋前通禀道:“夫人,宫里苏公公来了,请您去呢。”

心头一跳,顾怀袖连忙放下茶盏,见孙连翘哭得泪人一样,也顾不上她,便朝着前厅走去。

苏培盛从门口花几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满脸都是愁容,似乎还有些复杂。

他可是跟在胤禛身边多年的伶俐人,从没有过这样为难的表情。

顾怀袖进来便瞧见了,只道:“我家二爷不在,目今还在宫中,想来你是找我?”

“正是呢。”

苏培盛见顾怀袖进来,便行了个礼:“给夫人您请安了,您吉祥。今儿奴才是带着差事来的,宫里贵妃娘娘,想见您一见,报给了皇上,皇上准了,还劳您走一趟,车驾都备好了。迟了,怕是……”

迟了,怕是年沉鱼便见不着了。

先头孙连翘才进来说了年沉鱼的事情,转眼苏培盛就来了,以她之灵敏,转眼便明白是什么事情。

那一瞬间,真是千万愁感全奔涌上来,以至于她竟然怔神半晌。

可很快,顾怀袖就回过神来了,她见苏培盛在看自己,便叹了一口气道:“总归我还当她是个晚辈看……”

若不是这时候实在不合时宜,兴许苏培盛能笑出来。

张二夫人把年沉鱼当晚辈看,那万岁爷又是什么?

可细细想这一句话,还有当年京城里传得很广的事情,苏培盛又觉得哀戚,连忙请了顾怀袖上去。

街道上铺着雪,两道黑色的才车辙印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地晃眼。

顾怀袖没带人,上了车,交代好青黛,叫她看顾着孙连翘,这才放下帘子坐进去。

很快马车便进了宫门,绕着皇城根半圈,而后在宫门口停下,进去之后又是顾怀袖熟悉又陌生的朱红色宫门宫墙,次第打开的时候,顾怀袖仿佛能听见那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每一道门背后都藏着什么怪物,要在她跨进去的那一刹那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后宫中的女人,就住在这样的每一道门后面,一道一道。

这其中,也包括年沉鱼。

年沉鱼住在翊坤宫,仅次于皇后那拉氏的坤宁宫。

不过自打年沉鱼病后,这里便少有人来了,更兼年家失势,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踩低捧高的人,年沉鱼何等高傲的心性?只怕不知被多少人作践呢。后宫中争斗无止休,好人也会变坏了,坏人自然更坏。

顾怀袖站在宫门前,仿佛已经能闻见隐约腐朽的味道。

她忽然将目光抬起来,望着虚空高处某些点,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却问苏培盛:“你看见了吗?”

苏培盛一头雾水,跟着顾怀袖这样一抬眼,虽不明白到底顾怀袖是在看什么,可他无端端觉得心惊肉跳:“您看见什么了……”

“一个两千多年没死的老东西……”

顾怀袖忽然回头,这么粲然一笑,惊得苏培盛背后寒毛竖起来,而后才跨过了宫门,脚步沉稳,姿态端庄地直入正门。

胤禛在廊下站着,并没有在里面,似乎也从没进去过,只是站在这里等人。

他见了顾怀袖,左手持着的佛珠和右手端着的茶盏都放下来,只道:“进去吧。”

顾怀袖抬步便想进去,可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行礼,于是堪堪收回迈脚的想法,略一蹲身福了个礼,才进了宫。

这里是翊坤宫,后宫宠妃的寝宫。

年沉鱼身边的宫女,这会儿已经压不住哭声了,那漂亮的女人坐在妆台前面,刚刚咳了一口血出来,只幽幽问:“张二夫人来了么?”

“来了。”

顾怀袖淡淡应了一声,看见年沉鱼的背影,忽然想起当日在养心殿外面惊鸿一瞥时候,她与自己对望的那一眼。

这姑娘总想着变成她,不管是这一张绝艳的脸,还是那日渐沉稳的眼神和端庄姿态……

种种的种种,都让顾怀袖有一种看着昔年的自己,这么慢慢长大,又慢慢衰老的错觉。

天下红颜,兴许都有这样的一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