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不敢置信地数了三遍,这才欣喜若狂地搂着卫蘅,甚至忘形地在她脸蛋上拧了一下,“你这臭丫头,将你娘骗得团团转,很得意么?”
卫蘅捂住脸蛋笑道:“就是很得意啊。”
何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能将这八艺的络子都拿到的人可不多,就是卫萱入学时,在“射”艺上也没拿到络子。
“如今就只盼望那两门能给我一个络子便万事大吉了。”卫蘅双手合十在胸前祈求,不过她也不太担心,至少十三经辨义她肯定能拿到至少一个络子的。
卫蘅沾着黄梅酱,吃了足足一只鸭子的鸭皮,这才心满意足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又给家中的老太太,还有大夫人那边打包了几只明炉鸭,当然葛氏那边也没忘。
在小二给打包酱料的时候,卫蘅在一旁不嫌话多地道:“老祖宗喜欢甜面酱,大伯母和三嫂喜欢黄梅酱,大嫂喜欢玫瑰卤……”说到这儿,卫蘅又忍不住道:“真是奇怪的口味。”
何氏笑道:“她的口味儿的确有些怪。”
卫蘅又接着将一家人的喜好都说了出来,光是酱料就打包了一大盒子。
何氏见卫蘅如今行事周全,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只觉得卫蘅越发懂事儿,比卫萱也差不了多少了。
第二日女学放榜,女学外的八字墙前人头攒动,将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而且最奇怪的是女少男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子参加的考试哩。
其实与女学隔着一条街的酒楼、茶肆的包间早在几个月前就被人定下了,一个个闺秀乘着马车在仆妇的簇拥下登楼望榜。她们是不会亲自去看的,自有家下仆从去榜前看了消息回来禀报,其余那些看榜的男子则多是好事者,就想看看这一届女学都是哪些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有想攀亲者就可以开始筹谋了。
卫蘅倒是没去看榜,一直赖床不肯起身,而何氏则一大早就带着葛氏去了“碧云楼”——女学附近最豪奢的茶楼。
何氏回来的时候,不仅脸上灿烂的笑容都可以开花店了,还特地绕了一大圈,去城西买了卫蘅喜欢吃的三色菱粉糕、肖美人馒头,以及“面有红糖,艳如芙蓉耳”的芙蓉糕。
卫蘅只当何氏是为自己考入女学而高兴,可是又纳闷儿于何氏过度的热情,打从她一进门,那眼神火热得都快将卫蘅烧起来了。
一旁的葛氏也笑得那叫一个含蓄持久,卫蘅从碟子里拿了一块菱粉糕给一旁玩耍的权哥儿,自己拿了一块芙蓉糕享受地吃起来。
都半晌了,何氏还是没开口说话,几乎是笑傻了。等卫蘅一块芙蓉糕吃完,才听见何氏发出“仰天长笑”,听着真是怪瘆人的。
“娘这是怎么了?”卫蘅拿眼神问葛氏。
葛氏笑着摇了摇头。
等那边何氏笑完了,拿着手帕拭泪,才听得她道:“珠珠儿,你可真是娘的心肝宝贝儿,萱姐儿考入女学的时候,也没拿全梅花络子,倒是你,实在给你娘争了气。”
卫蘅一惊,手中的第二块芙蓉糕重新落回了碟子里,“啊?”
葛氏点头道:“是真的,你的十三经辨义和策论,都是两个络子哩。”
卫蘅简直被这块大饼给砸晕了。策论想得到两个个络子可是极不容易的事情,近五年来,也就去年卫萱拿到了两个络子。可惜在“射”艺上,卫萱没得到络子,所以她是以十一个络子进的女学。
卫蘅没想到,她那样一篇“不合时宜”的策论竟然会得到夫子的赏识,更让她成了近十年来,唯一一个拿满了梅花络子的人。
这名声可就大了。
☆、第24章 八卦人
何氏在笑够之后道:“走,咱们去老太太屋里,这会儿大嫂应该也在,叫她也知道知道咱们珠珠儿的厉害。”
卫蘅腹诽道:亲娘诶,你要不要这样肤浅?
卫蘅没有动,轻声道:“娘,你快别这样了。我虽然拿满了络子,可大部分的课艺都是勉强才能拿到的,比如琴、棋两艺,夫子给的时候都踌躇了半天呢,而且书、画两艺上我更是差二姐姐许多,至于辨义和策论,这回是投了夫子的眼才拿到的,娘是知道我的底子的,断不可能回回都能入夫子的眼。这时候若是表现得轻狂了,那将来万一作得差了,岂不丢人现眼。”
何氏瞪了卫蘅一眼道:“那你就要争取将来不要作得差呀。”随即她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说得也有道理。”何氏心里还是为不能去大嫂木夫人跟前显摆一下有些遗憾。
到了下午,卫萱从女学里回来后,专门带了东西来恭贺卫蘅,她送的是一套十分讲究的文房四宝,卫蘅非常喜欢。
“过几日咱们每天就能一块儿上学了。”卫萱笑道,又给卫蘅讲了许多女学里要注意的事项,“如今皇后娘娘膝下的五公主也在女学,还有贵妃娘娘的八公主,以及葛嫔的六公主。五、六两位公主的性子都是极好的,唯有八公主稍微娇宠了些,你避着一些就是了。”
卫蘅拉着卫萱的手道:“谢谢二姐姐。”
待卫萱走后,卫蘅才叹息一声,自己的修养比起卫萱可差远了。自己为了一点点小小的胜利就雀跃欣喜,为了一点小小的挫败就懊恼郁闷,而卫萱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大才女的名头这次被自己压了一下,竟然丝毫没放在心上,不被俗名所累,也难怪大家都推崇她。这份心性是自己及不上的。
郭乐怡这次也考上了女学,刚好得了九个络子,在第三天上头她就带了仆妇到卫家做客。
卫蘅亲自去门口迎了郭乐怡,将她带到何氏的屋里,何氏亲热地拉着郭乐怡说了会儿话,又送了一副头面做见面礼,对于郭乐怡这盐商千金来说,也只能算是礼轻情意重了。
末了,卫蘅又领了郭乐怡去老太太的屋里坐了坐,两个小姑娘这才回了卫蘅的小跨院坐下说话。
郭乐怡两眼环视卫蘅的闺房,半旧的紫檀家具,半旧的引枕、坐垫,唯有长案上摆的座钟、紫檀座碧玉透花双耳有盖炉、青玉八仙过海山子瞧着有些来头,显示出了一点儿侯府的富贵气。
郭乐怡再看卫蘅打扮,半旧的折枝牡丹菊花双层锦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柄玉梳,若非那张脸太过漂亮,加上她本身就气质清华,否则还真难想象她是侯府的小姐。
郭乐怡不由道:“你们二房在侯府里不得宠吧?”
卫蘅被郭乐怡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旋即才领悟过来,笑道:“说什么呢,我们家祖母和祖父最是公允。”
卫蘅点了点郭乐怡的脑门,“你呀,这张嘴也太直率了些,今后在女学说话时可得三思。你瞧着我屋里的东西旧是不是?”
郭乐怡点点头。
卫蘅笑道:“你瞧,那座钟是皇后娘娘赏的,玉山子是先皇后赏给我祖母的,那双耳炉是我爹爹的老师送的,这几样都是外头寻不到的。你今后见多了就知道了,这上京人,什么都讲个来历,不爱用那些崭新的物件。同南边的风气不一样。”
郭乐怡能考上女学,自然也是个聪慧的,一下就明白了卫蘅的意思,脸“唰”地就红了。
卫蘅拉着郭乐怡的手道:“怡姐儿,我同你这样直言,是因咱们极熟,所以我就没绕弯子。在南边儿时,你也是知道我的,每日换一身新衣裳,从来不穿第二次,那是南边儿的风气。到了京里,事事讲求低调,就不能再那样行事了。何况这旧衣裳穿起来也比新的舒服。”
郭乐怡回握住卫蘅的手,红了眼圈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只有你肯同我这样说话,前几日那些姑娘笑我,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呢,今儿才知道,她们是笑话我暴发户呢。”
卫蘅在郭乐怡耳边道:“你别放在心上,其实她们心底说不定还羡慕你天天穿新衣裳呢。今后你就知道了,这上京城里,好多人都是打肿脸充胖子。”卫蘅又细细给郭乐怡讲了许多京城里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