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
还有无力。
很多时候我们告诉自己,我能行, 即便我们实际上不行。
十五岁,王结香失去母亲, 十八岁独自出去打工。到了城里, 像一粒汇入大海的沙子,看不见前路也没有后路。失去工作,失去唯一的朋友, 没钱交房租,她在那时候认识殷显,跟了他五年。
她知道他有很多缺点,他们不是合适的恋人。可是,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殷显陪着她,让她在无情冰冷的钢铁森林中,有了一个落脚的家。
王结香很想让殷显看到她能行,承认她能行。她努力成长,一遍遍挺直胸膛,为的是有朝一日站在他面前,不再被他轻看。
事实证明她不行。
她从来没有准备好离别。
她没有帮到他,她害了他。
兔子,死去的兔子。
他在滴滴答答的泪水中,费劲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
他看向流泪的她,宛如回光返照,一瞬间认出了眼前之人。
“肥肥。”
气息微弱,嗓子嘶哑。
他的声音好远,远得叫人听不清。
他说:“我买兔子了。”
殷显一直记得王结香想养兔子。
他有天下班,在家附近的天桥遇到她。
卖宠物的摊贩有个装兔子的大笼子,王结香蹲在笼子前看兔子。
小姑娘个子小,烫染过的头发是细软的黄,看上去非常营养不良。
寒风吹过,围着厚厚白围巾的她打了个颤。
脸藏在围巾后面,她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走近了他才听到,王结香蹲那儿,是在跟兔子说话。
“你们会不会冷?”
“有没有吃饱呀?”
人家一笼兔子没有理她的,她依旧碎碎地扯东扯西,问一些没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老板生意不好,见她呆半天了不怎么耐烦。
“哎,你要真喜欢就买一只吧。”
她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站起来,离开了摊位。
再然后,有天晚上他们回家。
王结香盯着黑漆漆的草丛,忽然兴奋地扯他袖子。
他问她干什么。
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嫌他发出的声音太大。
王结香的表情特别开心,圆眼中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她凑近他,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那儿有只兔子。”
“不会吧,”他下意识地不信:“你夜盲,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看错,是一只小白兔。”她牵住他,硬要拉他过去看。
踮着脚尖,猫着腰,王结香走到草丛边缘。
“小兔子呀小兔子,你为什么大晚上不回家?”
她捏着声音,极尽温柔地,不敢打扰它地隔着一点距离,轻声问道。
“是受伤了吗?”王结香转过头望向他,神情很是担忧:“它不会动!”
“你凑近点看看?”殷显已经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憋着笑想多看一会儿她笑话。
她听了他的,慎重地俯身,待手小心翼翼地差点要碰到那只“白兔子”,她才看清。
“塑料袋?”
王结香又羞又恼:“谁啊,真没公德心,往草丛乱丢垃圾。”
“谁啊?塑料袋能看成兔子。也就你了。”
殷显不给她留面子,哈哈大笑,使劲地开她玩笑。
她生气走掉,一晚上没跟他说话。
隔天,他随意地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