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道:“马兴福,陈銮杨济二人欺君罔上,罪证确凿,大义当前,你还帮着他们,居心为何?”
他直呼其名,竟连马公公也不叫了,俨然无视上谕,要跟马兴福对着干。
陈銮、杨济,甚至薛千户等人,禁不住看向唐泛,心里都觉得他疯了。
薛千户更是着急,他现在的前程等于跟唐泛绑在了一起,若是唐泛作死,他也逃不开干系的。
“大人!”他忍不住扯了扯唐泛的袖子,“要不我们先退一步,回去再说罢,他手里头毕竟有上谕在!”
唐泛道:“我自有主张,你照我的命令行事,一切责任由我来担。”
薛千户暗暗苦笑,隋州临走前曾交代他要一切听从唐泛吩咐,不得有任何违逆的,结果现在考验就来了。
算了,死就死吧,老子豁出去了!
他咬了咬牙,高声道:“弟兄们,把人给我拿下!”
马兴福又惊又怒,也跟着喊:“将他们拦住!若遇抵抗者,格杀勿论!”
就在他的论字出口时,反应最快的那名番役已经提刀往自己前面那个锦衣卫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当啷一声,他手里的刀并未砍中对方,反而直接飞向天际。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由远而近,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着蟒袍,黑色披风,一手握缰绳,一手提刀。
方才那一下,似乎正是对方所为。
随着击中长刀的那件物事落地,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枚玉扳指。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对方又还在骑马,这样居然也还能击中,可见目力身手之不凡。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给震住了,一时也忘了即将开打的事情,只能看着那一行人马伴着滚滚风尘来到跟前。
马兴福原是眯起眼,很不痛快地想瞧瞧来者是何方神圣,结果在看清楚之后,他的脸色立马大变。
“这是准备作甚?要造反吗?”身穿蟒袍者环顾四周,蓦地冷笑起来。
“马兴福,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好好当你的镇守太监,跑来插手什么地方政务!”他连马都不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马兴福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什么风将您给吹到这里来了?”
能让这位苏州镇守太监也悚然变色的,当然不会是小人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但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之前,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个时候,唐泛却道:“总算是来了,可让我好等。”
“慢?”汪直没好气,“老子一得到消息就出发了,日夜兼程,亏得有条运河,才几天,不算慢了!”
听着二人这熟稔的口气,陈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唐泛这是搬救兵来了!
他连忙出声:“马公公!”
意思是让马兴福赶紧将眼下的事情解决掉,免得让对方占了先机。
用不着他提醒,马兴福也明白过来,他盯着汪直道:“汪公,我奉了上谕行事,还请不要妨碍公务。”
汪直哂笑:“你当我从京城过来跟你叙旧呢?唐泛接旨!”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反倒是唐泛最为镇定,大礼参拜:“臣唐泛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唐泛进刑部右侍郎衔,兼领左佥都御史差事,着令查处苏州一案,凡官员有奸贪污绩者,可据实纠弹,便宜行事。”
这道手谕非常简单,甚至没有常见的那些前缀修饰言辞,却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两个重点。
一是兼领刑部右侍郎。
兼领的意思是唐泛现在身上那个左佥都御史的职位还在,没有被去掉,同时又挂了一个刑部右侍郎的职衔,左佥都御史原是正四品,刑部右侍郎却是正三品。
换句话说,唐泛现在已经是正三品大员,旁人在称呼他的时候,一般都要喊一声部堂大人以示敬重。
这种身兼两职的情况在本朝并不少见,因为他刑部右侍郎这个并不是实职,而是虚衔,即挂名,就像王越之前就是掌都察院,但进尚书衔。
所以严格来说,唐泛现在还是在干着都察院的差事,只不过品级上提了整整一级。
但这一级的意义是重大的,因为这样一来,唐泛想要“虚转实”,成为名正言顺的刑部侍郎,就会容易许多。
而且现在的他,已经具备了入阁的资格。
二者,是便宜行事。
这句话的杀伤力更大,说白了,就是让你可以先斩后奏。
所以若说唐泛升官还暂时无法让陈銮等人感受到威胁,汪直的最后那句话,却让在场许多人都齐齐变色。
谁能想到唐泛竟然还有这样的后手?
谁也想不到。
薛千户瞧着唐泛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而肖妩也才明白过来,先前唐泛为何会跟她说要等,原来他等的,正是这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