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喷嚏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紧接着,肩膀被拍了一下。
杜瑰儿脸色一白。
唐泛就蹲在她前头,手臂还被自己攥着,那么谁还会从后面拍自己的肩膀?
她不敢回过头,只是用比哭没好多少的声调道:“唐,唐大哥,有人在后面拍我……”
唐泛一愣,下意识地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是谁!”他警觉地问,一边将杜瑰儿往前一拉。
随即,杜瑰儿啊的一声,往他这边倒过来。
唐泛马上接住她。
“我的肩膀,我的肩膀好像被什么划到,很疼……”杜瑰儿呻吟道。
唐泛伸手一摸,湿漉漉一片,拿到鼻下一闻,果然带着血腥气。
“走!”他扶起杜瑰儿,将她一只手绕到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另一只手则搭上她的腰,将她半拖半抱起来往前跑。
身后随即传来刀剑相接之声。
杜瑰儿咬着下唇:“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们之前说的阴兵过道?……我方才是被阴兵弄伤的?”
唐泛想也不想便道:“不要胡思乱想,鬼魂如何伤人!”
他没有回身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扶着杜瑰儿,当机立断往相反的方向跑。
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号角声在耳边响起,黑暗中,仿佛有两支军队不期而遇,双方很快站成一团,擂鼓声,喊杀声,连同乱舞的狂风,卷作一团,震撼天际。
而唐泛和杜瑰儿两个人,被包裹在这样的声势之中,步履维艰。
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更不知道这些军队从何而来,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是人,又是什么人?
那些号角声和喊杀声鼓动着耳膜,唐泛只能听得出他们说的不是中原官话,也与鞑靼话有异,至于是哪个族群的语言,却很难辨别。
但如果是鬼,杜瑰儿又怎么会受伤?
天底下难道真有鬼魂能够伤人杀人的事情?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玄奇,有许多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平日所能想象的极限。
即使白天里曾听出云子说起过阴兵借道,但毕竟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如今身处其中,免不了产生一种自己何其渺小的微妙感觉。
然而仓促之间,唐泛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他带着杜瑰儿一路往前。
因为分辨不了方向,唐泛担心不小心就趟到湖里去,又或者被绊倒,所以一边跑还得一边看路,这就注定他们的速度不可能太快。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杜瑰儿的脚步越来越慢,身躯也越来越无力,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唐泛身上。
“我,我不行了……跑不动了,唐大哥你不要管我了,你跑罢!”杜瑰儿气喘吁吁。
“说什么傻话!”唐泛自然没有松开她。
杜瑰儿没有再说话,她也说不了更多的话了,肩膀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失血过多使得她完全失去了力气,另一边的手软绵绵地垂着,随着步履跑动一晃一晃。
唐泛注意到她的异样,不得不缓下脚步:“先歇息一下,我帮你包扎伤口。”
杜瑰儿嘴里发出隐忍的呻吟声,这姑娘的确足够坚强,这种时候了也没有大声喊痛,唐泛说了声“得罪”,便去摸她肩膀上的伤口,这一摸之下,才发现杜瑰儿的伤口竟然出乎意料的深。
她好像是被某种兵器划伤,肉都往外翻了,血一直没止住,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这种伤口肯定也是会致命的。
杜瑰儿自己就是大夫,他们出来的时候身上也带了不少外敷内服的药,但问题是现在这种环境下,连衣服都是湿的,上药包扎的效果也不是很大,最好是能找到一个干燥安全的环境先休息。
唐泛有点犯愁,但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顿下来。
他先是拿出上药,摸索着洒在杜瑰儿的伤口上,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角,为她胡乱包扎了一下。
“你怎么样?别睡着,说说话!”他轻轻拍着杜瑰儿的脸颊。
“我,我可以……”杜瑰儿咬着牙道,声音明显微弱了许多。
“坚持一下,再过两个时辰应该就天亮了,到时候就能找到出路!”唐泛道。
这夜色茫茫,伙伴失散,又惊险不断,确实难熬。
但假若能用智慧解决,那还算不上困难。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恶劣的环境,而是未知莫测的前方。
杜瑰儿轻轻动了一下,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风依旧呼啸着,伴随着离他们近在咫尺的金戈铁马之声,不管他们走多远,好像都无法摆脱这些如影随形的兵马,它们阴魂不散地跟在两人左右,将二人的前后左右都团团围住。
厮杀与屠戮就在他们面前上演,这是一个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古战场,一场风雨和沙暴将他们带回这个战场上,亲身经历着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幕。
马匹的嘶鸣声,士兵被杀伤的惨叫声,短兵相接的刀剑枪鸣之声,真实得不像幻觉,让人感觉下一秒那些刀枪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而唐泛和杜瑰儿,无处可逃,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