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忍不住摸了摸她小哑巴细软的头发。
哑巴反应过来跑得飞快,两个小辫子在半空划出俏皮的弧度,她一路跑上楼梯,根本不敢看朝简是什么脸色。
“年轻真……”
陈仰的“好”字卡在了嗓子眼,他发觉朝简没有表情的看着他,眼底泛着不正常的血丝。
“哪里难受?”陈仰蹙眉问。
朝简不答反问:“怎么,你要给我揉揉?”
“是不是左腿疼?”陈仰蹲下来,“我看看。”他握住朝简的脚踝,触手的皮肉又僵又硬,“我轻点,你别紧张。”
朝简仰头看天花板,左小腿的裤子被小心翼翼往上卷,他的眼垂了一秒就又抬上去。
“偏执的人会多疑。”
头顶传来平铺直叙的声音,陈仰一顿。
“别人我无所谓,你是我搭档,我会怀疑你对我的真诚,信任,”朝简沙哑的话声停了片刻,含糊的说,“很多方面。”
“你是不是……”陈仰福至心灵,“不想我摸小哑巴的头发?”占有欲这个词在他心底冒了个泡,掀起惊涛骇浪。
朝简的气息一窒。
陈仰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眉眼间全是自责跟懊恼,多重人格障碍不会有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是他没有顾虑周全。
看穿陈仰心思的朝简:“……”
果然不该指望这个人能有什么进步。
朝简的心口有太多的东西横冲直撞,他还不能放它们出来,只能禁锢在角落里,等一个时机让它们重见天日。
“别蹲着了,像小狗。”朝简嫌弃的说。
陈仰:“……”
“我刚才是在检查你的伤势。”陈仰站起来,抬着头瞪他。
朝简说:“那也不能否认你像小狗。”
陈仰简直无言以对。
楼道里有一束光在移动,夹杂着拐杖一下一下敲击的清冷声响。
“现在你知道我多疑了,你打算怎么做?”朝简漫不经心的开口。
陈仰被问的一愣,他这个搭档不是合作中途才有心理疾病的,而是一开始就有,既然他认定了就不会半途而废。
偏执,暴力,狂戾,多疑,神经质……这些都是药物不起效以后隆重登场的东西,它们可以被打包起来放进一个名叫“朝简”的罐子里。
哪个都是他的一部分。
其实陈仰有一件事没跟朝简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性情不定,但他还是希望对方的病情能够重新得到治疗。
陈仰坚信一点,一个人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怎么都不可能活得开心明朗。
“你想我怎么做?” 陈仰把皮球踢给朝简。
朝简不在意的蹦出两个字:“随便。”
“行吧,那我就随便了。”陈仰用的是比他更不在意的语气。
拐杖敲地声乍然停住。
陈仰不用手电照,光是听朝简的呼吸声,就知道他现在的面色一定是吃东西被噎到了的样子。
“现在知道‘随便’这个词多让人不爽了吧。”陈仰在朝简发火前哄道,“你多疑你的,我会自己调节。”
朝简心里的那股火瞬间熄灭,他愣住了。
“不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能容忍?”朝简在黑暗中问。
陈仰沉吟:“不好说。”他试探的问,“你还有什么类型的人格障碍没有出来吗?”
朝简把他的回答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不好说。”
“……”陈仰继续上楼,手不忘拉着他的搭档,“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要担心,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顺其自然。”
他这个态度,与其说是心大,不如说是相信朝简不会伤害他。
潘霖跟着乔桥李正回了公司,他的屁股很疼,腰也很酸,可他没有找个地方躺着,而是去了郑之覃的办公室前。
“扣扣”潘霖敲了敲玻璃门,“老公,我能进去吗?”
没回应。
潘霖用破锣嗓子喊了会,站不住的趴着玻璃门坐到了地上,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他清理的不干净,有点发烧了。
乔桥推了一张椅子过去:“坐这上面吧。”
潘霖怔了怔,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他颤着声音用厌恶的口气说:“我不喜欢你!”
“知道。”乔桥微笑,“坐吧。”
潘霖撑着椅面爬起来,鼻子抽动:“就算你在公司里没有瞧不起我,也没骂过我是畸形,我还是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