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简的脑袋挨到了伞顶,他皱了皱眉,腰弯下去一点。
雨中的村子有多美,路就有多烂,一脚下去,鞋底带一滩泥巴,一路走一路打在裤子上面。
等陈仰跟朝简按照线索找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俩的裤子跟鞋子已经没法看了。
朝简的拐杖更是泥迹斑斑。
陈仰的鞋渗水,袜子都湿了,他动了动脚趾头:“我们要用什么借口进屋?”
“避雨。”朝简让他敲门。
陈仰来之前还在想,陈西双的爷爷奶奶会是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老人给他开门的时候,他什么顾虑都没了。
要是陈西双还在,他跟老人站一起,就是一家人的样子。
不多时,陈仰换上干净的袜子跟拖鞋,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面前是收拾得很整洁的老屋,空气里弥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味道,不沧桑,只有平淡与安宁。
陈西双的爷爷奶奶就是携手到白头的最好诠释。
“你家里的老人还在吗?”陈仰吹了吹茶叶,随意的问朝简。
“不在。”朝简说。
“我家的也不在了。”陈仰望着屋角的蜘蛛网喃喃,四个老人都不在了,大概是他们太早离世,他没什么印象。
“小陈,你坐啊。”陈奶奶端着瓜子跟花生过来。
陈仰笑着应声。
“小朝,你这腿疼不疼啊?”陈奶奶找了条干净的抹布给朝简,“要不我让我老伴喊人来给你瞧瞧?”
“不用。”朝简接过抹布擦裤子上的泥。
陈奶奶看得出来,这小孩是个冷清的性子,不爱亲近人,还是她老陈家的好,脸上总挂着笑,眼神又清又亮,很精神。
不知道有没有谈对象,要是没有,她可以给……
哎不行,周围没有配得上的。
老人的喜欢跟不喜欢都摆在脸上,单纯又简单。
陈奶奶瞧着老陈家的,越看越满意。
陈仰陪着聊了一会,目送陈奶奶去厨房帮陈爷爷忙活,他把茶杯放桌上,抓了个花生剥开。
“防卫意识很弱,一点戒心都没有,不怕我们是骗子吗?”
“那么大岁数了,家里一眼能望到头,就这么点东西,能骗什么。”朝简擦着裤子。
“也是。”陈仰把花生米倒到手上,捻掉外面那层皮,“你现在擦干净了,等我们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要脏。”
朝简:“……”
下雨的原因,天黑得快,陈仰的面前堆起一小坐花生壳的时候,外面就全暗了下来。
朝简还在擦裤腿。
这都已经换四条抹布了,陈仰看朝简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较真的小朋友,劝不动就不劝了,他拍拍手上的碎屑,转身去厨房帮老人打下手。
朝简把脏抹布丢地上,拄拐走到屋檐下看雨。
厨房里传出锅碗瓢盆声,炒菜声,油烟味,混杂着一阵阵的说笑。
是家的味道。
朝简眉间的戾气渐渐消散。
老人孤独久了,看到一只过路的小猫小狗都会热情招待,想让它们陪陪自己,哪怕只是一小会。
陈仰跟朝简就这么留下来吃了晚饭。
一盘崔嫩嫩的菜苔,一盘咸鱼,一盘大白菜炖腊肉,一盘小虾米炒萝卜干,还有个青菜鸡蛋汤。
很丰盛了。
两个老人过年的时候都没这么多菜。
陈仰喝了口陈爷爷自制的米酒,酸酸甜甜的,很开胃,他不知不觉换了个很放松的坐姿,右腿搭在了左腿上面,脚抖了抖。
他抖得惬意,不合脚的拖鞋啪嗒掉下来,砸在了朝简的脚背上面。
朝简夹菜的动作一顿。
陈仰默默把拖鞋穿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继续吃饭。
“小陈,你们是哪里的人啊?青城的还是外地的?”陈奶奶没怎么动筷子,她坐在对面,眼神慈祥的望着陈仰。
陈仰说:“三连桥的。”
“三连桥……”陈奶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又没记起来,她把一头白发往耳后理了理,“那离这儿不算近,走亲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