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革除了他儿子功名,心里就有气了么?虽说天子也不能搞一言堂,但雷霆雨露皆君恩,为些微小事便生郁气,着实也不是人臣所为。
又看了一眼王德清。此人虽是个老古板,但为人正直,忠心可用……
天子心里有了打算,便道:“可若有功不赏依会让君父背上不德之名。”
“这……”
左玉一副慌乱的样子,似是陷入了两难。
天子大笑了起来,“哈哈!左爱卿,你把女儿教养得很好,朕甚喜。如此,便单独为她拟一封位,以后未婚女子有功者便照此办理吧!王德清!”
“臣在!”
“你熟知经史,回去后便替朕想想,拟个合适的封位上来,让朕看一看吧。”
“臣遵旨!”
“陛下!”
毕新惊呼,“万万不可!女子怎……”
“怎么?”
天子沉下了脸,“首辅是想让朕成为有功不赏的不德之君么?莫要多言!来人,摆驾回宫!”
将天子送走,左林颇为激动地拍了拍左玉,道:“玉儿,古往今来,从未有女子可单独拟封位,你可光宗耀祖了!”
顿了下又道:“莫担心,王德清是正直君子,天子亦是明君,毕新再怎么蹦跶,你这功劳也跑不了。”
说罢便又冷哼了声,“那老匹夫寻着机会报复你,陛下岂能看不出来?待封位正式下来,我便开祠堂,摆流水宴,好好气气那老东西!”
“父亲。”
左玉脸上不见悲喜,“小人善嫉,咱们还是不要摆流水席了。”
顿了下又道:“再者女儿是女子,除了封后封太子妃,不然没有哪家会开祠堂告慰祖先的。”
“这是什么话?”
左林很不满左玉这说法,“哪家的女儿能靠自己获封位?前无古人的事怎不能开祠堂了?不光要开,还要你亲自进去告慰祖宗!”
这了不得。女子不得进宗祠,是古代又一大特色。现在左林不光要为她开祠堂,还许她进祠堂,不得不说,这个爹的确是做大事的人。
现实、凉薄,无所留恋又善钻营。不过稍稍试探,左玉便明白,这个爹是不能抱有幻想的。自己能干便是父慈子孝,自己庸弱,怕也得不到什么关注。
想明白这点后,最后一点郁气也消散了。
人贵在自知。
这是自己的父亲但也不是自己的父亲,他拿自己当工具人,自己亦可拿他当工具人,恩,就这么处着吧。
张氏咬着唇,之前被气得呕血,这会儿听到左林这话,更觉内酸得厉害。
虽不知左玉到底能获得什么封位,但肯定是要高于她这五品令人的。从此后,她能压制左玉的也唯有一个“孝”字了。
可孝字能压住左玉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次都未得逞过。早上更是被她狠狠下了面子,人家一句“大是大非”就将孝顺都打成了小道,自己还怎么压她?
这个时候就只恨自己读书太少,若是自己书读得多些,哪里能说不过她?以后自己也读书去,决不能被她彻底压死了!
头一次,她没有在这种场合再说话,沉默的样子让左林都有些诧异。
只是她不想找左玉麻烦,左玉却还想找她麻烦呢。凭什么原主吃青菜豆腐,她就鲍鱼燕窝的天天吃?房内的陈设奢华到不敢想象,而自己住的屋,若不是陆岺送了自己一块镜子,都没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不过呢,这话也不想当着张氏说。等人都散了后,她便对左林道:“父亲,今日女儿做错事了。”
“嗯?你做什么了?”
她跪了下来,“女儿顶撞了母亲。”
“怎么回事?”
左林蹙眉,“她又为难你了?”
左玉摇摇头,“早上得知宫中圣人要来,我去母亲那时,二妹在哭闹,说母亲给她佩珠花是僭越之举。然后,女儿发现母亲屋里陈设多奢华,鬓边所佩珠花亦超过了规制。
女儿劝母亲莫行僭越之举,母亲生气,那边圣人又要来了,女儿心一急,便行使了管家之权,让仆人将母亲屋里逾矩之物都撤除,母亲生气了……”
她捏着衣角,一副很“不安”的样子,“父亲,女儿行事是不是不妥?只是女儿听说陛下乃是简朴之人,若是见我左家这般奢华,再见母亲所佩头饰首饰逾矩必是会生气的……”
左林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太祖作古都好些年了,谁还会将当初那些规矩当回事?可听到最后一句便神色凝重了起来。
是了。
天子若见家中陈设奢华必是不喜的。且张氏乃是贵妾扶正,天子本就因此事对自己不满,若张氏逾矩被他看见,别人可能没事,但张氏就可能有事了……
左林细细一琢磨,惊出一身汗。望了望左玉,心里暗暗庆幸。
还好女儿素来讲规矩,不然今天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火气蹭蹭直冒,便道:“你做得对,在家族兴衰跟前,你爹我做错了,你也可说得。”
说着便起身,“走,随我去看看。”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