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风声入耳,然后是寒意渐渐侵蚀了皮肤。
他听到庆安帝的咆哮、看到邵云霆阴毒的目光,还有端妃的眼泪和将军府冲天而起的火光。
像是无形的屏障被眼前之人打破,邵云朗怔愣半晌,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有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
他手一松,长刀脱手,顾远筝手腕一翻抓住那刀,随即大步走向还在哀嚎翻滚的解差,一刀割开了那畜生的喉管。
林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顾远筝抬手,一点一点的擦掉邵云朗脸上的血污,然后展开身上的大氅,将邵云朗整个包进怀里。
他身上是新雪与白檀的味道杂糅在一起,这味道让邵云朗心安,他在这人面前放下了所有谋算与警惕,终于迟钝的感受到了疲惫和痛苦。
他伏在顾远筝肩窝,喃喃道:顾远筝,我好痛啊。
顾远筝用力拥抱他,力道大的像是要将他从此嵌进骨肉里。
乖,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痛了。
顾远筝珍而重之的吻上他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年后,殿下成了陛下。
陛下:狗东西!那年小树林子里!你不是说不会让我痛了吗?!!【骂骂咧咧捂屁股】
顾皇后:又痛又爽不算哦,陛下。【微笑】
(我发誓,现在有多少章刀刀,我日后就发三倍的糖糖,做不到我就改名叫言汪汪)
23.第 23 章
驿站里重新燃起了炭盆。
顾远筝抱着邵云朗坐到床上, 将身上御寒的大氅解下来给邵云朗围好,他自己拿了个小凳子,坐在邵云朗脚边, 小心的把邵云朗的靴子脱了下来。
脚镣哗啦作响, 一团染着血沾着黑灰稻草的棉絮从缝隙里掉了出来, 顾远筝屏住呼吸,一瞬间眼底猩红。
他抬头, 目光森寒的掠过唯一还活着的解差, 齿缝里迸出两个字:钥匙。
他带来的人一脚踢在那解差胸口, 解差脖子上还架着刀, 他不敢反抗, 赶紧从腰间解下那一串钥匙。
站在顾远筝身后的人接过来,双手捧着,恭敬的递给顾远筝。
解差赶紧又小声提醒, 爷爷,左边第三把是脚, 第四把是手
顾远筝解开那沉重的镣铐,将那东西丢到角落里, 他重又坐回小凳子上,冷声吩咐:脚砍下来, 拖到山林里喂狼。
屋里的人闻声而动,拖着解差往外走, 解差惊惧的大吼:你不能杀我!我是衙门的人!我是当差的!我是唔唔唔
后面的话他喊不出来,盖是因为被那拖着他的人一刀柄敲掉了满口牙。
顾远筝置若罔闻, 只垂眸用温水给邵云朗清理伤口,倒是邵云朗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这是劫囚,要死吗?
顾远筝将他的脚仔细擦干净, 握着放在膝上,从袖中摸出伤药,这才道:我劫的是谁?五殿下今夜已经死了,你是宁州秋水关一名叫云五的新兵。
他话音刚落,一名做行商打扮的下属从门外大步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他躬身向顾远筝汇报道:大公子,那三名解差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另四名囚犯中有一人含冤,因党派之争遭太子党陷害,按您的吩咐已经被咱们的人接应走了。
上了药,顾远筝有用干净的纱布将邵云朗的脚腕包扎起来,他动作轻柔专注,半晌后才道:妥善安置,日后有用。
是。下属拱手,又接着说:另三人,皆是罪大恶极之人,流放的不冤,已经彻底闭嘴了。
他们没蒙面,打的就是灭口的心思,但邵云朗却在想如何填补这四人的空缺,还有那三名解差。
那下属极有眼色,立刻主动替主子解释道:云公子,我们带了四名药人,这药人不能言语,没有思维,只消我们的人扮成解差,将他们顶替囚犯押送至西南,不出半月便会暴毙身亡。
这东西听着邪性的很,邵云朗也没心思细问,他这些日子心神损耗的厉害,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困倦,眼皮半阖之际,足心一痒,又惊的下意识缩脚。
小腿被人不松不紧的捏着,顾远筝轻声道:别动。
邵云朗睁眼,便见顾远筝解了外衫和棉衣,将他的脚拢进怀里。
隔着中衣,少年体温灼热,暖烘烘的贴着冰块似的脚心,邵云朗呆住,半晌才不自在的缩了缩。
不必如此,用炭火暖一暖就行了。邵云朗顿了顿,又说:你也不嫌脏啊。
他金尊玉贵的时候没做过这作践人的事,如今衣衫褴褛,倒等来了这般待遇,一时喉咙发哽。
倒是顾远筝眸中冰雪消融,一手给他捏着小腿,一边神色淡淡的说:不脏,若是困了,就先睡吧。
这是驿站中的上房,床上的被褥虽说旧了,但却柔软舒适,真的累极了的人是顾不上身上干不干净的,邵云朗歪在枕头上,明明很是困倦,却舍不得睡。
见邵云朗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顾远筝诧异道:怎么还不睡?
邵云朗想,顾远筝一个相府公子,总不能跟他这么个杂兵一起跑到秋水关去吧,那么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顾远筝就该返京了,可不就是看一眼少一眼。
脚已经暖了,顾远筝把他的脚塞进被子里,正要说什么,有人敲门道:大公子,有人来驿站投宿,一进门就查看那几个假囚犯,我们怕出事,就把他给打晕了。
顾远筝与邵云朗对视一眼,两人眸中皆是一个疑问:是太子的人?
将人拖进来后,邵云朗才发现这人他认识。
是青州提议调查祭祀拐骗案的石策,青淮总督的独子。
顾远筝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和邵云朗在一处的,既是为了保全顾家,也是为了将自己置身暗处,防止邵云霆把他也给盯上。
故而他看了邵云朗一眼,低声嘱咐道:问问他来干什么的,但别透露你要去秋水关的事。
邵云朗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石策追到常州来干什么,听了顾远筝的嘱咐,点头嗯了一声。
顾远筝便转而站去了床幔后。
那下属端着杯茶水,泼在石策脸上,又快步退了出去。
咳咳咳卧槽了谁他娘的偷袭我石策被呛的咳嗽不止,睁眼便看见坐在床上的邵云朗,脸上立刻生出欣喜来,他脱口叫道:殿下!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便又改口道:邵邵云朗
邵云朗方才就已经脱去了外衣,仅着单衣裹着被子,便更显消瘦,他皱眉看着石策,疑惑道:你来常州做什么?
自然是要带你走啊!石策爬起来,坐到凳子上,还左右看了看,揉着脖子问:刚才是谁把老子给打晕了
带我走?邵云朗诧异,怎么带?往哪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