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医做的假肢,分明是活物。
无价之宝!果然是无价之宝!
“我,我们不如就,就把它,卸下来……”那人死死盯着季佐的假肢。
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他连忙辩解道:“然,然后找到谢,谢公子,带回去,给那个,那个薛镖头安上,不,不就行了?!”
其他人看他几乎要流下口水的垂涎样,皆一脸复杂,唯独季佐冷哼一声,心却沉了下去。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中,但这条腿如何得来的,他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没了这条腿,他可以有第二条,第三条,但都不是这条腿。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卓司思是勉强用最后一点材料制作了连接腿的圆环。
还因为……他记得她半身披着寒霜给他制作的样子,记得在那湿润的山洞中她每一口呼吸都凝成了雾气,飘散到地上时甚至成了雪花,他更记得她制作完后整个人僵直的倒下,但是手却还紧握着圆环。
那个女人不可能会再次为他这样付出,不像在柳,他在她眼里看不到能让他予取予求的感情。
如果失去了这条腿,他也不愿将就其他的东西了。
也有可能,他抬眼看了看周围人越来越贪婪的眼神,冷冷一笑,他可能干脆,就因为这条腿,死在这荒郊野外了。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直至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拍着膝盖,摇头,冷嘲,“江湖人,哈哈哈哈!”
“你住口!”那人羞愤之余反而一不做二不休,提起刀大踏步走了上来,临到衡山少年面前,那少年抬手拦了拦,却又被轻易推开。
少年垂头站在那,看着季佐,又看着周围的人,整个人木木的,仿佛已经成了一块风化的朽木,那朝气和精神随着面前的一幕完全化为一摊尘土。
“主子!!”在柳快疯了,她挥鞭追了上来,但其他人岂容她插手,立刻连起手来对她刀剑相加,在柳伤上加伤,浑身浴血,连嘴角都被自己咬出了血痕,“主子!!不许伤我主子!!”
季佐冷眼看着那人提刀大步走近,他握紧手里的利刃,摩挲着,想的却是扎自己胸口不让自己受这侮辱,还是干脆再最后一搏。
或许那个衡山的少年弟子还能利用一下。
他眼角飞快的瞥了一眼,却在看清那少年的样子时,收回了眼,暗暗叹了口气。
这孩子已经废了,至少此时,是没法帮他力挽狂澜了。
那人并没有傻愣愣直接走上来,有之前两人的前车之鉴,他自然知道季佐也不是个善茬,待距离差不多了立刻横刀,露出一丝狞笑:“季管事,得罪了。”
说罢,豁然挥刀横切,直指季佐脖子,那架势,分明是想要了他的命!
季佐依然不想坐以待毙,他猛地后仰,挥刀抵御,却见那人忽然收势,转挥为劈,当头砸了下来!
季佐睁着双眼,看着那刀劈到眼前,心里却已经一片死灰。
今日果然要毙命于此?
我愚蠢的弟弟啊,哥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可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早就算好了似的,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臂,随后轻轻一捏,那人竟然痛叫一声,松开了手。
刀继续落下,眼看要落到季佐胸前,又有另一只手伸出来,再次精准的握住了刀柄。
一片寂静中,手的主人顺势将刀插入了刀主人腰间的刀鞘,随后站在了季佐面前。
季佐抬头,微微眯眼,在逆光下逐渐看清了面前这人的面容。
“长……咳咳咳!”他一口气没上来,咳了几声。
那人背对着所有人,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低头看着季佐,平静的问:“她在哪?”
“谁?”
阿部猎芒指了指季佐的腿,又问了一遍:“她在哪。”
季佐顺势看了看自己的腿,有些明了却更多的是疑惑,他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的明白他问的是谁。
不是工医,不是隐族,而是卓司思。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借此追问卓司思,又为什么,他会明白他说的是卓司思?
混乱的形势让季佐都短路了一下,可大管事终究是大管事,下一秒,他就露出了职业微笑:“我现在挺害怕的,有点记不起来了呢。”
阿部猎芒看着他:“那你起来。”
“我的拐杖在那。”季佐其实能走,但他到底还记得自己的手下。
阿部猎芒回头看了看“拐杖”,“拐杖”已经歪在地上,比需要拐杖的人还惨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人类玩什么把戏,他有一百种手段当场逼他说出答案,但他暂时并不打算对“她的手下”造成什么毁灭性打击。
他们有可能都是从犯,该裁决他们的不是他。
心里滚动着他自己都觉得牵强的理由,阿部猎芒忽然弯下腰,一手托背一手揽膝,竟然将季佐打横抱了起来!
季佐:“……”
叱咤风云、笑傲商场、游戏天下的西方圣所大管事,堂堂七尺男儿,忽然觉得自己心一梗,已经有了暴毙当场的趋势。
“你,你放……”我下来!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倍感羞耻,尤其是周围人骤然诡异的眼神,让他的千年老皮都有熊熊燃烧的感觉。
这感觉在方长林抱着他路过在柳,简单的说了句“走”,在柳却只顾着抬头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甚至没反应过来时,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