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以臻自己其实也烦,他本就只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季氏兄弟的反应,再酌情走下一步,现在他已经看到了,那便心里有数了。
他看看两兄弟,又看看卓令吾,打定了主意。
“季佐、季佑,你们可知,皇后临走前,恰跟朕说起你俩,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的终身大事。朕每每思及,都想做点什么,了了她这桩遗憾。”
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你!皇后管人家终身大事?骗鬼呢?!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随随便便的好吗!
卓令吾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皇上今天要把自己喊来,但他不愿意相信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竟然没有任何商量就打起了自家的主意,他神色逐渐冷漠。
而季佐季佑则心情有些复杂了,季佐是哥哥,便带头答:“启禀皇上,草民乃圣所大管事,按律不得成家。”
有了管家儿子成了圣子的先例,圣所所谓的长老也开始担心之后这两个职位成为世袭传代的,失了本心还成了祸水,故又借圣女名义定了规定,管家和管事皆终身不得婚配。
元以臻果然知道这个规定,闻言一点也不意外,去看季佑:“那令弟身上应是没这规矩吧,看来皇后担心的便是季佑了。”
季佐差点笑出来,退后一步:“皇上说的是。”
元以臻于是问季佑:“季佑,你可有心仪的姑娘家?”
季佑没什么表情:“草民尚无心仪的姑娘家,也尚无成家的想法。”
“那可不成,所谓成家立业,男儿成家方好立业,否则赚得一身功名,回去却衾寒枕冷,多可惜。”元以臻说罢,不等季佑开口,紧接着道,“不如,朕给你指门亲事?”
卓令吾闻言,抬头看了眼元以臻。
这一眼元以臻接收到了,让他很是心虚难受,可机不可失,他今天必须趁这个机会把这件事解决,于是坚持着,甚至还挤出笑容:“如何?是门大好的亲事啊。”
季佑当然听说了宰相府的事,心里冷笑,面上却低头推却:“草民谢皇上关心,但草民一个人自在惯了,并无成家之意。”
元以臻冷下脸:“你是要辜负你们圣女的遗愿?”
他知道他们不听他的,但他知道他们明面上不敢不听她的。
季佑所有的权利都来自于圣所,就算圣女死了,也不敢给人抓住“不忠于圣女”的把柄,只能沉着脸低头:“草民不敢。”
“那就好,”元以臻瞬间阴转晴,笑道,“朕恰好知道有一好女,待字闺中。虽然之前是庶女,但不日即将成为嫡女。与你一般都是后来居上,两人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后来居上,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这么说,还是人话吗!?
元以臻这番话明褒暗贬,说是说那姑娘与季佑相配,实际上却是在说季佑出身卑贱,靠圣所上位,如今也只配娶个假嫡女真庶女。
是个人都不会答应好吗!
季佑果然笑了,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卓令吾,却发现他神色平淡,仿佛元以臻说的不是他女儿。
可事实上,卓令吾不仅不生气,他还有一点想笑。
知道西方圣所计划的他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觉得戏文也不过如此了,圣所不知道哪里找了个女娃,想借他女儿的壳再扶持一个皇后,可皇帝却想把那女娃嫁给圣所的人……
季佑要是真同意了,那乐子可就大了,他告老还乡后就指着这个笑话延年益寿了。
可惜季佑当然不会同意,不是他对宰相有意见,而是他有想娶的“权势”,一个就算宰相女儿也绝对给不了的权势。
他低下头:“草民谢皇上恩典,恕草民难以从命。”
“哦?”元以臻挑眉,“你是觉得朕不会给你指一门好亲?”
“有卓相坐镇,皇上给草民指的,定不会差。”我知道你给指的谁。
“那就是跟朕有关系?”就要跟我对着干咯?
“皇上英明神武,草民怎敢不从?”
“那怎么不答应呢?”
“草民怕委屈了那位小姐。”
“委屈?以你季佑的名声,恐怕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一摞了,哪家姑娘会觉得委屈?”
“草民居无定所。”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能嫁你季佑,是那姑娘的福分。”
“草民有心上人了。”
“哦?你刚才可说没有的。”这可是欺君,元以臻意味深长。
季佑此时已经知道了元以臻的目的,他定是知道了自己与西域王庭的约定。就是想让自己做出不成亲的许诺,这样没有姻亲维系,可汗才不会把军队交给自己!
他甚至想干脆一口答应下来,借着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相府三小姐好好离间一波宰相和皇帝,等过两年再让那三小姐也莫名其妙的归了西,他转头继续娶西域王庭的公主!
不是想让我成家吗?我成给你看!你可别后悔!
他心里虽然生气,但是分析的却极为冷静,很快想明白了利弊,决定在得到王庭的兵力前干脆好好整整皇帝与宰相,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他缓缓抬起头。
一旁卓令吾忽然动了,他望向季佑,神色有些复杂。
“启禀皇上,”季佑冷静了,便从容了,开口,“草民谢……”
季佐忽然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他方才一直一动不动,但却绝不至于脑子也没动,此时一眼,必有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