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大局。”元以臻回头望了望宁坤宫,他的眼神极为复杂,明显的仇恨,些许的忧虑和一丝丝的,惆怅。
他转身,甩袖而去。
宫卫如得了命令,向宁坤宫射出一排火箭,而周围的宫人在宁坤宫燃起熊熊大火时,才开始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
“走水啦!!”
“宁坤宫走水啦!”
“快救火!快救火!”
“皇后娘娘还在里面啊!”
谁也没有看到,那个栩栩如生的皇后,在黑烟滚滚的火海中,忽然周身冒出一片灰白的轻烟,她面容不变,整个人却仿佛缩小了一圈。
一截床梁终于支持不住,砸了下来。
刚一触到皇后的尸体,那尸体就仿佛一个空空凝聚的幻境,陡然间烟消雾散……连灰飞烟灭的灰烟都没有。
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不可能!”御书房中,元以臻猛地站起来,“什么形迹都没有?!”
“禀皇上,找了最好的师傅去收拾,真的……什么都没有。”禀报的工人想到那收殓师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知道点内情的他汗如雨下。
皇后乃西方圣所百年一遇的圣女,传说乃天人之身,正经八百的仙女!这次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怕不是回天上去告状了吧!
“可是烧太久,化了?”皇帝的声音却犹带侥幸。
“禀皇上……这才一夜,不,不会烧没的。”
“你这是何意?!三百禁军看守,还能让尸体跑了不成?!”元以臻拍案。
“如果,不是尸体呢?”一旁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低哑,小心。
元以臻呼吸一窒,整个人僵硬了一瞬,面色变换数次,终还是吐出了那口气,颓然坐下,摆了摆手:“下去吧。继续找,没有尸体,蛛丝马迹也要有!”
“是!”
待门关上,元以臻扶额沉默了许久,屏风后的人也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他开口了:“你说,不是尸体?”
声音平稳但紧绷,显然在强行镇定自己。
“我只是想到一个传闻。”屏风后的人语气似乎恭敬,但又透着一丝亲昵,“我曾读到过一本守陵志,内载一百五十多年前曾有暴民集结欲盗掘皇陵,但很快被发现了,几个主使者被判了斩立决,其他也大多老死狱中。”
“这事我知道,”元以臻不耐道,他对亲近的人都称“我”,“都被挖了祖坟了……还有呢?”
“我一时好奇,去打探了一下,发现自那时候起,民间便有帝后寝乃衣冠冢的说法。”
“什么?”元以臻眯起眼,“别卖关子。”
“那我便直说了,皇上,那次的暴民定是掘了后陵,开了棺,却没看到尸体。有人逃过了追捕,把这件事传扬了开去。”
“不可能。”元以臻一口否定,“历代帝后同寝皆有详载,史官就算有那个胆子欺君,也不可能代代都有那个胆子!”
“所以,究竟为何,皇,咳,先后的尸体于火海中消失,一丝行迹也无了呢?”
“那你得问他们去。”元以臻冷笑,神色狠厉,“活也好,死也好,跑了也好,被偷了也好……他们起来一次,我就碾死一次,既已动手,我与那西方圣所,是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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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圣所,大元朝家喻户晓的名字。
它于六百年前突然出现,随着元圣祖揭竿起义,反抗前朝暴政,在功成后却坚决身退,在其女首领的带领下成立西方商会,用功勋换取大量封地,苦心经营,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当时元圣祖心系女首领,甚至为其后位空悬,在圣祖驾崩后,其子元高祖继续受西方商会鼎力支持,铲除前朝遗患,休养生息,终成盛世。元高祖感其恩泽,在女首领逝世后遵照元圣祖的遗诏,将两人合葬。女首领也由此封圣,其商会亦因此改名为西方圣所,首领则为西圣女。
然而圣女并非接连不断,西方圣所号称圣女乃天赐之人,只在需要时出现,故设立了圣子位,在圣女之位空悬时统领圣所。
三百年后,历史轨迹周而复始,大元朝内忧外患凭生,天灾人祸不断,四面饥民揭竿而起,幼帝有心却无力,逐渐难以为继,眼见大元即将倾覆。西方圣所天降圣女,再次站出来,倾注巨资和人力,扶持幼帝力挽狂澜,重整河山。
彼时幼帝已经成人,与西圣女日久生情,遂设坛祭天,昭告天下,与西圣女结成连理。与此同时立下遗诏,以后凡是西方圣所圣女,必为元后,不管是否有所出,皆为后宫之主,永享尊荣。
就这样,又是三百年快到了,这一次,为新西圣女入主后宫的普天同庆尚未平息,就因为皇后的突然甍逝戛然而止。
西圣女,仿佛祥瑞的象征,不仅带来平安富庶,自己也从来都是寿终正寝,从未听闻半途陨落。
所有人都是懵的。
包括百姓、朝堂,还有西方圣所自己。
“圣子,京城来报,圣女殡天!”
空旷的大殿中,这汇报声远远传来,在巨大的立柱间阵阵缭绕。
大殿尽头,一个身着红衣,黑发如墨的消瘦男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正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他陡然闻言,怔愣了两秒后,竟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圣子!”两旁的侍女惊叫着扑过来,却被男人抬手制止。
他缓缓抬头,俊美的五官,却有着妖冶的眼尾和唇角,此时那双凤眼眼眶通红,看向面前重重轻纱后面若隐若现的神龛,眼神绝望,甚至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