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等着,等上头,等外头。
“老师,这可如何是好,那边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被问的老人端坐亭中,手执白子,沉吟不决:“早知道老夫不逞强,要执黑先行了。”
执黑的年轻官员焦急不安:“那,重开?”
“事已至此,谈何重来。”老人道,“继续下吧。”
“可学生已经赢了。”
“话可不能乱说,老夫若是拼死一搏,尚有一线生机。”
年轻官员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无奈:“那您便落子吧,我陪着便是。”
“还有一个办法。”
“哦?”
老人忽然大袖一摆,所有的棋子被尽数扫落到地上!
“老师!”年轻官员目瞪口呆。
“你又不是认真和老夫下棋,老夫又何必跟你认真?”老人似笑非笑,“罢了,既无心,那便不下。”
“老师,学生实在着急……这西方圣……”见老人闭目,年轻官员顿了顿道,“那儿一贯骄横跋扈,圣女封后后更是……如今居然会没反应?莫不是傻了?”
“从来被供着捧着,突然被抹了脖子,自然要傻了。”
“您说他们会不会知道是皇……咳,是谋害?”
“那要看那儿信不信。”
“哎,他们岁贡还在的路上,南方水灾,他们的江南分部刚允诺开仓赈济,这现在一弄,国库本就空虚,这担子想来定会压在老师身上,可巧妇怎可为无米之炊?”
“就是因为凡事都依赖那儿,皇上才会对那儿恨之入骨。这类话,以后休得传出去了。”老人道,“就是可惜了先皇后,哎。”
年轻官员闻言,神色愈发晦暗:“先皇后,她……哎。”
西圣女入朝,封后,两场大典他都在场,那女子绝代芳华,气度雍容,眉目间皆是看透万物的通透,让人见之忘俗,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多少年轻官员曾于梦中为她辗转,却不料再见已是一抔黄土。
老人看着自家弟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感慨的叹了口气。
西方圣所定下规矩,西圣女不入朝堂,入则必为人妇,看来还是有其道理的。只是没想到就算入朝为妇,依然能搅动朝堂一腔春水,这死,也是命中注定了。
“相爷。”旁边过来一个老仆,恭敬道,“有您的信。”
“拿来,”老人,大元朝宰相卓令吾沉声道。
老仆呈上了信便退下了,卓令吾打开信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岱堂,倒让你说中了一半。”
“老师,怎么了?”
“西方圣所岁贡的队伍在朔州停滞不前。”
“哎,他们果然收到消息了。”年轻官员李岱堂拧紧眉头,“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就算要动手,也该等队伍到了再说。”
“哧,亏你还字正为,你可真是无所不为。”
“老师说笑了,”李岱堂无奈道,“学生也是无计可施了。”
“哎,”卓令吾长叹一声,“此事与其说指望皇上,不如去探探另一位的风声。”
李岱堂沉吟了一下,试探道:“萧?”
“历代皇上都是个情种,但凡西圣女出现,则不管之前如何抗拒,最后必情根深种无疑,却不料这一回,倒让这萧家的武举女得了头筹,这是吾等失策。”
“老师,那可如何是好。”
“无妨,这并非不可弥补,萧家若还有点自知之明,便不会轻举妄动,除非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得罪的是谁。”
李岱堂神色一紧:“西方圣所……会有什么动作吗?”
卓令吾摇摇头:“不知。”
“老师会不知道?”
“老夫可不是无所不知。”卓令吾笑道,“更遑论你问的,是西方圣所了。”他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看着散落一地的棋子,笑意冷淡:“他们,可不是会和你好好下棋的人。”
李岱堂闻言,终于明白老师洒落棋子的意思,他盯着满地散落的棋子,斟酌道:“老师,纵使他们不按章法来,到底还是黑白有别,西方圣所忠于本朝六百年,是天字一号的保皇党,这样的势力失了个圣女,真的会与皇上就此反目吗?”
“岱堂,我让你读史,你终究只看了皮毛。人皆道这西方圣所有转乱为安之能,是否想过圣女降临之前西方圣所犹存,这世道却为何还会成为乱世?”
李岱堂恍然,眼中闪过惊色:“关键不在西方圣所,在圣女?”
“然也,”卓令吾点头,“吾等尚不知为何圣女一介弱质女子,会凭空对如此庞大的势力拥有这般掌控力,然而我们尚可知道,圣女出现不仅是我朝失控的边缘,亦有可能恰是西方圣所失控的边缘。”
言及于此,卓令吾已面色凝重,他轻抚了一下胡子,“西方圣所五百多年历史,一共就出了五个圣女,也只有出了圣女之时,平时如皇亲国戚的西方圣所才有点臣子的样子。所以你说究竟是西方圣所忠于皇上,还是圣女忠于皇上,犹未可知啊。”
“皇上年少英明,莫非看不出这点?”
“不管看不看得出,做都做了。这西方圣所平日蛊惑民心,掠矿圈地,横行跋扈,皇上乃一国之主,怎能容忍?只是他终究年少气盛,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