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去的多少人,她又不是小骁,还要扳手指头数。她问的是陈敏佳妈妈会不会跟他们一块儿去。
其实去年舅妈已经回老家过年了,今年按道理来说,也应该一起才对。
陈凤霞却白了女儿一眼:“就你爱管事,这事儿轮不到我们管。陈敏佳她妈现在忙死了,他们厂打算过年就休三天,发加班工资,不停流水线呢。”
郑明明惊讶极了:“订单那么多啊?”
陈凤霞笑道:“她自己的订单,她的婚纱娃娃现在网上销量比店里卖的还多。还有人自己当起了小批发商,跟她一笔单子下十来套娃娃,然后再分销给其他人。”
陈老板当时听说这事就感觉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无极限。在互联网如此不发达的九十年代,竟然也有人通过团购模式挣钱。这思维,简直了。
当然,此事也给了陈凤霞不小的启发,她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万人团、拼购之类的,其实也可以在幸福里的官网上尝试。单独买一个价、拼购一个价、不定期推出的万人团,哦,按照现在的用户流量,百人团应该更切实可行些。
这样玩的模式成熟了,就能吸引更多的用户加入进来。作为重生人士,都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空间灵泉,她要再不用点惨淡的金手指,真是对不起自己啊。
郑明明不知道她妈的野心有多大,她就遗憾:“舅妈不跟我们一块儿去吗?其实她应该放松,多出去逛逛。书上说,这样对抑郁症有好处。”
陈凤霞笑道:“这人不一样,治病的方法也不相同。像陈敏佳她妈这样的,天天有事做有钱挣,她才能感受到人生的充实。行了,甭操这个心。她爸妈也不是小奶娃,什么都不懂。他们做事,总有自己的原因。”
郑明明重重地叹了口气,感慨万千:“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的人是有钱没感情。”
陈凤霞哭笑不得:“你还唱起来了。去吧,你不是说还要给小宇他们带礼物吗,都问问看,人家想要什么。”
其实陈凤霞倒琢磨过喊胡月仙母子一块儿去海南玩。这一年到头忙着挣钱,过年了也该松快松快。
可惜黄宵宇生意太好,放寒假时还临时招了好几人帮忙拼货出货发货,恨不得年夜饭都要守在店里吃。人生的美景什么时候都能看,如此挣钱良机,还不满十八岁的青少年,完全不想错失。
胡月仙本人也不想跑,她腊月里忙到要掉头,只想放假了就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个三天三夜。
出门玩?不要,太累。
得,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无心,那陈老板还是不要勉强了。
至于冯丹妮和吴若兰母女俩,又有自己的小世界。方律师似乎还想拐人回家过年。
这复杂的状况,陈老板当然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所以,到最后,还是原先定下来的出行人马。
郑明明打了好几个电话,拿小本本几下大家理想中的礼物。海螺和贝壳出现频率最高,她已经打算拖一箱子回来了。
陈凤霞就在旁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女儿讲电话。她家明明真有意思,闲聊都不忘抽查朋友们的寒假作业进度。以后大家长大了回忆往事,人家的童年噩梦都是教导主任,她的那些小伙伴们会不会一想到她就要倒吸口凉气啊。
陈老板神游天外的太入迷,连自己手机响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讲完电话的郑明明提醒她:“妈,你的电话。”
陈凤霞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看手机来电是陈文斌,顿时又想捏太阳穴,这人有啥事?反正起码有九成不是好事。
她接电话时气压低得吓死人,就一个字:“喂……”
然后电话里传来了女孩子的哭声:“嬢……嬢嬢,我爸出事了,有人拿刀捅了他。血,好多血,我爸要死了。”
陈凤霞脑子“嗡”的一声,陈文斌这是缺德事做多了,人家终于报复上门了吗?
可这报复的人也未免太过分了,警察抓罪犯都尽可能避开家里的小孩,他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对陈文斌下刀子呢。
“你先别慌,保护好自己,赶紧躲起来,别让凶手再对你下手。”
陈凤霞也懵了,娘家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青壮年陈文斌都倒下了,那凶手杀红了眼,肯定不会放过其他人啊。
“在马路上,爸爸带我们买烟花,我们晚上放烟花。”陈敏佳已经彻底吓傻了,连话都语无伦次。
她一手搂着妹妹,一手抓着手机,两只眼睛还要分开来看婴儿车里的弟弟和躺在地上血泊中的爸爸。
本来爸爸根本不想带弟弟出门,是奶奶坚持的,说没这样当爸爸的道理。平常他忙,不带孩子也就算了。现在带小孩出门玩,肯定得把三个孩子都捎上。
可他们才刚出小区门没多远,蔚蔚想吃街上卖的棉花糖。他们过去买的时候,旁边有个人拍爸爸的肩膀,喊了一声:“陈总。”
爸爸一回头,陈敏佳就看到寒光一闪,然后爸爸的眼睛瞪大了,身体往后仰,跪坐在地上。
陈敏佳那时候根本没注意到爸爸出事了,她就看到一串血珠子飞溅出来,染红了刚刚绕好的棉花糖。
旁边人也没发现不对劲,还有个小孩奇怪:“啊,他们家棉花糖是红色的,是红糖做的。”
接着,不远处的水果摊发出了咒骂声:“哪个狗日的把老娘的刀都顺走了?马勒戈壁。”
陈敏佳低下头,看见一把刀插在爸爸的肚子上,深深没入,只剩下一点刀柄。
爸爸脸上的震惊与痛苦不知道那种情绪成分更重,但是爸爸已经站不起来了。他身体往后倒,瘫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此刻,周遭众人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世界在短暂的空白后,大家的尖叫声便冲上了云霄。
“杀人了,杀人了!”
人们惊恐地尖叫,四下奔跑。
陈敏佳一把搂住了茫然的妹妹,又拽住了弟弟的婴儿车。这是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她没有拖住那个拍爸爸肩膀的年轻人,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脸上浮出了个古怪的笑,然后消失在人潮中。
她放走了杀爸爸的凶手,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大摇大摆地离开,她甚至连叫都没叫。她完全傻掉了。
此后无论是摸爸爸口袋里打电话报警还是喊救护车,她都感觉是谁在她身体里安装了操控键。
直到警察的口哨声在大街上响起,有穿了制服的人跑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完蛋了,爸爸被捅了,爸爸要死了!
惊恐与绝望攫取着她的心,她在仅存的理智支配下拨通了嬢嬢的电话号码,她得找大人。爸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