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洗碗,高瑨便抱着酒坛子坐到厨房的门槛上,默默的看着她。
谢郬感受到他的目光,多少有点不自在,但她什么都没说,埋头洗碗。
两人之间仿佛有种说不清的离愁在发酵,在酝酿,尤其是谢郬,想到今晚可能是两人这辈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她这心里就犯堵,非要深呼吸几下才能缓解。
她想高瑨这个时候跟她说点什么,聊聊家常,哪怕吵吵架,她心里兴许都能好受一点。
可高瑨突然像哑巴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说,就坐在门槛上喝酒。
谢郬耳朵里现在听见的就是洗碗的水声、碗盘碰撞声、风声、酒水声、高瑨把酒咽下肚的声音……
有点烦躁。
就在这时,高瑨从门槛上站起身,来到洗碗的谢郬身前站定,谢郬仰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谢郬以为他肯定要说点什么,可她的头都仰得都有些累了,他依旧什么话都不说,忍无可忍,谢郬问他:
“你干嘛呀?”
高瑨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勇气般蹲下身,与谢郬面对面,终于开声:
“我……明天就要走了。”
谢郬避开目光,点了点头:“哦,我知道啊。”
高瑨捏着谢郬的下巴,将她避开的脸转向自己:“我说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给点反应行不行?”
谢郬两手都是水,突然给他捏住了下巴,居然没挣脱开,略暴躁的说:
“你要什么反应?我不说知道了嘛。”
高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放开谢郬,不跟她兜圈子:
“我今晚留下。”
谢郬呆愣愣看了他一会儿,回头继续洗碗,冷冰冰的回了句:
“不行。”
高瑨绕到谢郬对面,蹲下质问:
“为何不行?我明日就回京了,你不随我回去,今后猴年马月你才能再看见我?你就没有一点点舍不得我?”
谢郬将最后一只碗从清水里捞起来,淡然回道:
“你想多了吧。”
说完谢郬让高瑨让开,别挡在她倒水的路上,高瑨按住水盆,坚持说:
“是,是我想多了。是我舍不得你,所以我想留下。”
谢郬夺过水盆,强烈拒绝:“那也不行。”
拒绝完高瑨,谢郬把水盆里的水倒向另一边,然后迅速把地上洗干净的碗盘放进盆里端回厨房,一系列动作极其迅速,一看就知道是在躲高瑨。
谢郬有点心虚,怕自己动作不快一点的话,在高瑨面前露了怯。
其实两人又不是未婚男女,做过两年夫妻,那种事多一晚少一晚没什么区别,只是谢郬有点不敢,她怕多留高瑨一晚,她原本坚定的心会有所松动。
反正两人今后不会再有交集,又何必再多制造回忆,忘起来够麻烦的。
谢郬把水盆里的碗一只只用干净的抹布擦拭干净,叠放在灶台上。
高瑨从外面进来,谢郬当不知道,连头也没回,直到高瑨来到她身后,从背后抱住了她。
谢郬身子一僵,手里擦拭碗盘的动作也停止了,她想把高瑨箍在她肩膀上的手撸下去,却使得高瑨将她勒得更紧,紧到谢郬发出一丝痛呼。
高瑨赶忙松了些,问:“弄疼你了?”
他声音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听起来有点沙哑,谢郬莫名心软,摇了摇头:“没事。”
听她说没事后,高瑨再次抱紧她的肩头,弯下腰,将他的额头埋在谢郬的肩窝中,闷闷的声音从谢郬背后传来:
“我早就知道你是谢郬,可我却不敢告诉你。生怕说了你就要离开。”
高瑨在谢郬身后说着往事,声音听起来特别悲伤。
“我猜的没错,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宫里,可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很期望你留下的。”
谢郬心中五味陈杂,说道:
“你别说了,我和你原本就不是一路的。就当是做了场梦,梦醒了还是得各归各位的。”
高瑨仿佛没听见谢郬的话,与她继续诉说往事:
“当年我篡位根基不稳,又怕你爹拥兵自重,迫不得已才要娶谢家嫡女入宫牵制你爹,可谁知道,阴差阳错进宫的是你。我刚知道谢苒竟然是你假扮的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谢郬自嘲一笑:“得了吧。是我你高兴什么?被一个假货骗得团团转,你恨死我才对吧。”
高瑨却摇头:
“不是。你不懂。我……想你,不是一年两年了。在并州的时候就想你,后来当了皇帝,也想你,可那时宫里宫外都不安定,我自己都朝不保夕,哪里有闲工夫儿女情长。”
“那时候我觉得和你今生无缘,便没生什么奢望。有利用价值的女人收了就收了,无所谓,反正养在后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让她们的父兄安心的替朕办事。”
“我要娶谢苒也是这么想的。谢苒的身份好啊,谢家嫡女,外家又是蔡郡王府,把她要到身边,谢家和蔡家便被我牵制住了,更何况她与你是姐妹,容貌定有几分相似,我与你无缘,便留个与你有些相似的人在身边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