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不一样!我把大哥的记忆放到猪猪身上,猪猪就是大哥了吗难道?!”
“这是两码事!我沈珠曦,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个人!”
李鹜面带怒色,李鹍依然寸步不让。
“我假雕儿,也不是同一个人!”他急得哭着跺脚,好像不明白李鹜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理解不了,“想考武状元他,我不!保护弱小他,我不——我只保护大哥嫂,三弟还有小蕊!喜欢睡懒觉我,喜欢吃下水我,喜欢玩蚂蚁我,喜欢爬树我,喜欢芋饼我——喜欢很多很多,他都不喜欢的,是我……”
李鹍泣不成声,粗糙的大手不断摸着眼睛里落出的泪珠,他哽咽道:
“喜欢小蕊的……是我……”
李鹍委屈悲痛的沙哑哭声在空旷的林中久久回荡着。
沈珠曦为难地看向李鹜,他一动不动沉默了好一会,终于从大石头上起身。
他拉着沈珠曦走出两步,停下来转头看着留在原地无所适从的李鹍,没好气道:“还不跟上来?!我下面自己吃了!”
“不、不变聪明了?”他抽抽噎噎地问。
“不变了!”李鹜说,“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就是后悔了,爬也跟老爬完!”
李鹍又惊又喜,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嘟囔着说:
“我爬,我爬,一定爬完……”
见他这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沈珠曦含着泪光笑了,等他走到面前后,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蹭上的泥土,轻柔道:“……走吧,一起回家。”
李鹍带着泪痕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一起回家我们!一起吃大哥下面!”
李鹜一脚朝他蹬了出去,李鹍嘿嘿笑着一闪,屁颠屁颠地继续跟了上来。
孩童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李鹍因为能吃到大哥下的面而满面高兴,即便泪痕未干,但刚刚的伤心绝望,仿佛都被抛到了脑后。
像个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永远纯真,永远干净,永远留不下仇恨,永远不懂那些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沈珠曦看着眼前的李鹍,渐渐释怀,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鹍看她一眼,弯腰把头送到她的面前,沈珠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仅仅如此,李鹍就满足地嘿嘿笑了起来。
她认识的,喜爱的,视之为家人的,是眼前这个为一碗面条而开心的李鹍,而不是那个立志考上武状元,锄强扶弱的李鹍。
她越来越能够理解眼前的李鹍,因为从前的那个李鹍,无论对她而言还是对现如今的李鹍而言,都是陌生的。
那个李鹍不会做现在这个李鹍会做的事,反之亦然。
如此,还能说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吗?
之后一路,他们再没有说过治痴症的事。
三人和围放风的轻骑队伍汇合,沈珠曦和李鹜共乘一马,李鹍也得到匀出的一匹快马,几人都上马后,李鹜握着缰绳,对其中一名轻骑低声交代了几句,调转马头往营地的相反方向疾驰而出。十几匹训练有训的轻骑迅速跟上。
“我们这是去哪儿?”沈珠曦问。
李鹜扬起一边嘴角:“去了就知道了。”
骏马穿过一束金光,李鹜意气风发的面容如朝阳耀眼,昨夜的消沉与颓废就像旭日下的露水,日光一晒就消失无踪。一直以来,不论遇到什么挫折磨炼,他都能像现在这般迅速重振。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他是野火,是朝阳,不熄灭,不坠落。
所有凝望着他的人,后都会想要像他一样。
做野火,做朝阳,甚至做燃烧过后的灰烬——也不做随波逐流的无根浮萍。
十几匹骏马一路飞驰,没过多久,沈珠曦就见到了绒族村落峥嵘的木塔。嘹亮的号声响起,了望塔上的绒族人如临大敌,张弓搭箭,向着沈珠曦一行人大声叫喊起来。
李鹜在绒族射程的地方勒停了骏马。
等了一会,绒族的吊门放了下来,握长矛的女族长带着几十名健壮有力的族人走了出来。
李鹜沈珠曦先后下马,向着女族长方向走了出去。
在还有十几步距离的地方,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女族长握了握手中的长矛,神情克制冷静。
“你们,来做什么?”冬靡霁站了出来,一脸疑惑,“找到了,人?”
“情况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李鹜说,“我们的交易需重新谈过了。”
……
不到半个时辰,临时搭建的会谈场地就搭建起来了。碎金般的光斑穿透干草树枝,摇晃在简陋草棚下的沈珠曦身上。
青凤军绒族人对坐在竹席两边,李鹜一招,馒头和菜馍馍等干粮就被端了上来,还有几壶装在皮囊里的酒液,打开瓶塞后,酒香四溢在草棚里,让好几个绒族人都忍不住接连翕动鼻孔。
盘腿而坐的冬靡霁瞪大眼睛看着白花花圆滚滚,还冒着细细热气的白面馒头,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不自觉地动了动,他想要去拿,看了眼旁边不动声色的女族长,又默默忍住了。
李鹜示意小兵将一盘盘干粮放在竹席上,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咬了下去,一边大力咀嚼,一边略带得意地看了一眼从未见过这些食物的绒族人,说:“吃吧,不用客气,这样的食物我们还有很多。”
冬靡霁咽下口水,翻译了大概意思后,女族长对身旁一位绒族人耳语了几下。
该绒族人站起身来,甩着蒲扇般的大脚飞奔回村落。
沈珠曦用膝盖轻轻碰了碰一旁的李鹜,不赞同他用这样的方式彰显物力。李鹜恍若未觉。